“胡粉。”
余年迟疑地拿过那小盒子,拨弄了两下,只见里面纯白粉面细腻如脂。
但是太白了。
余年穿越前用的妆粉都是浅肉色,和皮肤质地颜色相合,这种雪白的粉细则细,擦在脸上,实在有些突兀。
若是皮肤较黑的,那岂不是黑者愈黑,白者愈白?
本来为了好看皮肤匀称才擦粉,倒是适得其反了。
而且……
余年开口问道:
“这胡粉,是不是用铅做的?”
阮夫人想了想,摇头道:“我也不知,反正那做胡粉的匠人要了铅和醋,烧了好几日才得一盒。”
余年点头道:“那便对了,用铅制成的胡粉有毒性,若是长久用下去,脸色会发青!”
阮夫人吓得变色:“怎么会?发青?我今天就是用的这个粉!当时我还觉得很好用呢!”
熊夫人连忙道:“我用的是云家的娘娘粉,据说是什么米英做的,不会也用久了发青吧?”
“若是米,应该不会。”
余年听说过古法制粉,是用上等洗米磨浆沉淀,再磨再晒,极复杂的好几道工序后才能做出一块粉膏。
“这粉比云家娘娘粉还贴皮肤呢,真不能用吗?”
阮夫人害怕过了,又可惜起来,她好容易寻着一个做粉的匠人,高价把人聘了来,眼下再撒手,却舍不得。
“夫人,要粉细,涂上颜色好,不一定非要用胡粉。”
余年说着,从脑海中搜索出穿越前参观洋州古法制粉厂时看见的流程。
有些工艺现在是没法用得成,不过有一样可以抄他一抄。
“你们可知道紫茉莉?紫茉莉花粉?”余年问。
阮夫人和熊夫人互相看了看,摇头:“不知,咱只知有白茉莉,虎头茉莉,紫茉莉却不曾听过。”
不可能啊,余年心里纳罕,她明明在绿豆粉丝作坊附近还看见过好几颗野生的紫茉莉。
“那,夜来香?”
阮夫人一拍手:“夜来香么,你说有紫黄两色,结的种子似个小黑豆似的花儿?”
余年松了口气:“是了,就是那个!”
她向两位夫人分说:“这紫茉莉的花种极其适合做妆粉,破开黑种,内中有两瓣白粉仁,将其晒干蒸熟磨细,与珍珠粉混合起来,又细又保养皮肤。“
余年待要加上句经典的“轻白红香,样样皆美”,忽的又想到,既然要做,为何放着现代的调色理论不用,去追着古人涂大红脸的审美呢?
见她沉吟,阮夫人当她是想哪里有夜来香,连忙道:“我家管家跟着来了,他是极灵透的一个人,我叫他来问问,哪里有大片的夜来香……嗯,紫茉莉!”
没等余年说话,阮夫人便从后院跑了出去,她的婢女追在后面夫人夫人地喊,她也不理。
不一会儿,那婢女又余娘子余娘子地叫着跑了回来。
“余娘子,你快看看去吧!县衙里派人押送犯人上寒野州,游街示众呢!”
余年哦了一声,若是说寒野州,那就是余家那伙人和徐宝臣了吧?
她站起身,和熊夫人走到街面上,只见几个衙役拿木棍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,形容不堪的犯人。
为首的,就是徐宝臣!
他看起来比后面余氏族人要好得多,怕是也没少花钱打点。
徐宝臣看到了余年,尽管身上有手镣脚镣,还是停下来,满面傲气地向余年道:“你别得意,有你报应的那天!”
说着,他恶毒地瞪着余年。
后面衙役一时没赶过来,余年待拿个东西抽他两下子,都沦落成阶下囚了,还敢嚣张?
不等她动手,一个矮小的身影先就冲出来,手里拿了一根粗木棍,冲着徐宝臣就砸了下去。
“啊!”
徐宝臣膝盖弯被狠狠砸中,冲着余年跪了下去,随之而来的是雨点般的棍子往他头上砸去!
“混账,贱种!常水娃!要不是我收留你,你早就被大水卷走,死无葬身之地!”
徐宝臣一边勉强护着头,一边在毒打下大骂出声。
常水娃不出声,只是一棍接一棍用力砸下去,为爹娘报仇!
余年并不制止常水娃的泄愤行为,实际上,常水娃能压抑住自己,没把徐宝臣当街捅死,她认为已经很客气了。
因为前面走不动,很快后面衙役追了上来,见是常水娃在打徐宝臣,也不去拉,口头上叫“别打了,别打了!”
愣是没有一个人真的伸手拉开,直到大批犯人走了过去,只剩下徐宝臣在最后面时,才有一个衙役走过来,对着余年一拱手。
“余娘子,您抬抬手儿,别叫我们难做。”
余年见常水娃也打得差不多了,便叫他停下。
“水娃,你心里的恨我知道,这人去了寒野州挖矿,对他来说是生不如死。”余年垂眸,冷冷地看向徐宝臣,“打死了他,未免便宜了他。”
徐宝臣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,眼神毒得像要当场咬死余年。
“余年,求你救救娘啊!”
犯人中有一个老妇拉拉扯扯不肯走,转身冲着余年跪下,“你看在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,别跟娘较劲了,就当报答娘的养育之恩,让县里放了娘吧!”
余年一开始没认出是谁,仔细一看,才认出这竟然就是她的便宜娘余老太!
只见她往日肥肥壮壮的身材不见了,跟个瘪了的面口袋一样,在牢里,没人让着她,她的家人,还有余氏族人,都恨她恨得牙根痒痒。
若不是这老太太耳朵根子软,听赵秋香她们挑事儿,自己怎么会落到牢狱之中呢?
赵秋香也没少挨打,只是她嘴头子灵活,挨了几回打,就猛力往余老太身上扣锅,让人们去打她。
不过,不管他们把这事儿怪在谁头上,最终都是大家一起流放寒野州。
“人,总要为自己做的付出代价。”余年沉静地道,“做了恶事,不是不报,时辰未到。”
她略微矮下身,看了看徐宝臣和余老太两个,又道:“天若不报,我必报!”
犯人们被押走了,他们会去寒野州最苦寒的地方挖矿,终其一生,或许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过。
“夫人,我有个同乡,也是被这县里的恶人欺压,他想求夫人做主。”一个中年男子见阮夫人等人又要回后院,赶紧见缝插针地求办事。
“哦?”阮夫人心里有些为难,“他是怎么回事?”
她只是知府夫人,又不是知府,况且知府也不好越级对人家县里指手画脚,只是她这管家也是家里老人了,不要一口就回绝。
管家连忙堆了满脸笑:“夫人,是这么回事,县里梁县令把他叫去,说有个有钱的想买他的地,他按市价报了,结果那人狠压价,要强买强卖呢!”
“当真?”阮夫人问,“梁县令看着不像那偏向的人啊?”
“千真万确啊夫人,我那同乡叫吴六颗,最是老实不过,我说夫人最是公正,如果他确实被欺压了,一定会惩治恶人!”
旁听到这里的余年:等会儿,那个恶人,好像就是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