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,我再多问一句,匡大人可知逢赌必赢的道理?”
“何人能逢赌必赢,你又胡说!”匡给事中此时已是汗如雨下。
“有,不赌,便不会输。”
余年说出这话,殿上群臣中便大笑出声。
“你、你真是胡搅蛮缠……”匡给事中一败涂地,“本来说的,你被叫天女的事。”
“匡大人,您身居朝堂,学富五车,为天子朝臣,本应远远超出普通村妇见识,可如今我却问倒了匡大人呢,就算玩笑称我一句天女,也未尝不可吧?”
匡大人支支吾吾,左右摇摆身体,看向了同伙魏还。
这人也是宁安侯的心腹,昨日跳得比他还高呢!
魏还果然挺身而出,在匡大人感激的目光中大声疾呼:“陛下,既然这个村妇能问倒匡大人,可见的确是有真本事的!就赐她个天女的称号又何妨!”
好你个叛徒!
匡给事中震惊了,明明说好了一块挤兑皇上,你一看我出丑,立刻弃我于不顾啊!
平日里看你浓眉大眼的,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!
不说匡给事中在心里疯狂怒骂同伙,皇帝却大乐,他先虽听余年说过三个问题的答案,终究不如当面看余年怼杠精来得爽。
见昨日还义正词严不肯放过自己的魏还服软,皇帝大笑出声道:“魏爱卿所言甚是!”
魏爱卿应了一声,很为自己见风转舵的本事而自豪。
皇帝高高在上的坐着,想到之前商量过的,沉吟道:
“虽然村人口头游戏,天女的名号也过大了些。
如此,朕赐余年观海女史之职,按县主制,岁发禄米二百石!
回原籍继续格物致知,每年往京中送一卷观海笔记,叫京里的人长长见识,你的聪明才智也不要浪费了!”
说到这儿,皇上往下扫了一眼:“众爱卿可有异议啊?若是有异议,不妨与女史辩论一番,理越辩越明嘛!”
余年微微扬着头,目光澄澈,看向众大臣。
众臣口中称不敢,心中想着,匡兆麟那般言辞刻薄,都没有吵过这个女人,我疯了吗,当着皇上跟女人吵架?
左右这禄米不从我家出,这女人当官也不干我事。
于是群臣都拜倒在地,高呼皇上圣明。
匡给事中汗流浃背,恨得快把牙给咬碎,也不得不一起跪下,口称圣明。
余年拜伏在地,声音清脆响亮地道了声:“民妇领旨谢恩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皇帝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,燕卿啊,你这个媳妇儿,的确很好!
村妇余年在朝堂上问倒匡大人,吓得魏大人临时转向的事,渐渐流传开来。
传到翰林院里时,已经有了三个版本,一个说余年当众施展仙术,让金子在水上浮起来,一个说余年能凭空让字迹消失,一个说余年口齿伶俐,把匡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,屁也不敢多放一个。
别人尚可,新来的编修梅真华听了却是大大的激动起来!
余年就是他第一条圣旨的接旨人啊!
他好厉害,给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写了圣旨!
梅编修太激动了,他一直有写杂记的爱好,此时兴奋的心情便从胸口流淌向了笔尖……
他下笔如有神,一支毛笔飞也似的唰唰写了起来!
一名经过的检讨看向他,问旁边的人:“小梅又发病啦?”
“是啊。”那人同情地看看梅编修,“从上一次让他拟义妇旌表的圣旨之后,写得稀烂,再也没人敢给他活,这家伙逮着什么写什么,写得全不是那回事儿,可怕得很。”
……
“贾老板,你这买卖可真好啊!”
余年这回不忙走了,她被封为女史,得等宫里造册发文书,闲着赶紧出来逛逛,免得又被云书来堵着。
没想到她走到贾家铺子这边,见那人山人海,挤着买绿豆粉丝和面条鱼罐头,看穿着打扮,不乏富贵人家呢。
看得她都有点眼红!
要赚钱,还得往京城里来!
“托您的福啊,余娘子!”贾举嘿嘿乐。
现在有了绿豆粉丝、调味粉和罐头这三板斧,他在贾家可以横着走,看谁不顺眼就劈谁了!
哪里像原来,说话大点声都怕被骂。
“东家,这位匡大人说要买罐头,咱们今天的量已经卖完了,您看……”
贾举余年两人正说着话,杂货铺的掌柜领着一个黑着脸,很有威势的男人过来,问贾举要不要做个人情。
余年本来背着身,听见掌柜的在她身后说话,便转了过来。
两下一照面——
“是你!”
她与那人同时出声道,原来掌柜口中的匡大人,就是匡兆麟!
要把她打成骗子,砍她头的匡给事中。
见余年也在跟贾举说话,匡给事中不由得露出冷笑,料定她也是来买罐头的。
毕竟现在京中就是面条鱼罐头卖得最火,买了带到她那村里去,哼,没准还真当她是天女下凡带来的天上饮食呢。
虽说这女子在朝堂上得皇上又称赞又封赏的,可是商家未必认她这个劳什子观海女史呢!
哼,嘴里把做买卖说得那么简单,什么诚信,还不是要吃贾家的闭门羹?
匡大人一下子心情好了起来,板着脸向贾举道:“这个女子是从村里来的,很不懂礼数,又爱花言巧语,你莫要把东西卖给她!”
“啊?”贾举懵了,看看余年,又看看匡大人。
“我堂堂一个给事中,难道会随口乱说不成?”匡给事中见他没什么反应,便搬出自己的官职来说话,“我要买十个罐头,快拿与我。”
贾举跟傻了似的,重复了一遍:“你要十个罐头,你是给事中,你姓匡?”
“不错,怎的了?”
贾举转头问余年:“是他啊?”
余年点点头。
贾举便挺胸凸肚,冲着匡给事中摇了摇手:“不卖!”
“为何不卖!”匡给事中很不高兴,“我照市价给钱!”
“咳,它不是钱的事!”
匡给事中问:“那是什么?”
贾举嘿嘿乐着,指指余年又指指自己:“大人啊,我们家这几样东西,都是从余娘子那里买来的,你跟余娘子过不去,我还卖给你,余娘子一生气,不卖给我了,咱京城里可就一罐罐头没有啦!”
啥?
罐头是余年做的?
匡给事中有点懵,不是说小买卖吗?罐头一罐都卖什么价了,你好意思说是小买卖吗?
贾举又接着说:“水晶银丝翅、万物鲜调味粉、面条鱼罐头,哦,对了,还有前阵子你家也做了的风凉扇,都是余娘子想出来的,你说,我卖给你,合适吗?”
不合适。
匡给事中什么也没说,青着脸挤进人堆里走了。
金殿一战,余年成名,皇帝和皇后更起劲地赏赐下来,余年不得不再借了贾家一辆大车。
借完车回仙客来时,却见有个年轻的男子,穿得很好,相貌也清秀文雅,只是眼下青黑,一脸兴奋,头发乱糟糟的,等在她屋外。
“你是谁?”
那男子立刻冲上来:“余娘子,我想见你很久了!”
“站住,你做什么!”
余年不知他是个什么路数,立刻甩开他退后,而那男子却步步相逼。
“余娘子,你的旨是我写的,还有,我听说你把匡兆麟那个贱人骂了一顿,我好开心啊!哈哈哈哈!”
“你!神经!”余年不知所谓,骂了那男子一句。
“唉,翰林院里他们都这么叫我。”那男子抓了抓鸡窝头。
“喂,不是在夸你啊!”
“我知道,”那男子忙说,双手递上一沓纸张,“我、我对余娘子的崇拜之情压抑不住,为余娘子作了一篇传记,还请余娘子过目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