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年急忙走出去,果然,一辆马车停在食铺外面,阮夫人一脸寒霜,旁边站着一位余年没见过的贵妇。
“余年,这是怎么回事?这些人是什么人?”
见到余年,阮夫人急忙问道。
“他们说我是妖女,要烧死我。”
“什么?他们怎敢?”那未见过的贵妇怒道,“朗朗乾坤,还有没有王法了!”
“喂,那两个妇人!”二叔公站在余氏族长旁边叫道,“我们要放火了,你们若是不想和妖女烧死在一起,就快快让开!”
“你们敢!我是东平知府的夫人,她是同知夫人!”阮夫人气势十足,美目扫过那些拿着火把的余氏族人。
“堂堂知府夫人,怎么可能到一个小县城里来?还带着同知夫人?”二叔公叫道,“知府和同知的姓名也是好假冒的?快滚!”
阮夫人登时大怒:“呸!你当我们是假的?”
“快让开!再不让开,连你们算作妖女同伙一块烧了!”
“你烧!你烧来试试看!”
“不烧人,把她们的车烧了,吓吓她们!”余二叔公道。
余氏族长点了头,一名族人将火把猛地抛向两位夫人乘坐来的马车,那车是用好木头做的,车内又包了锦缎,哪用一刻便熊熊燃烧起来!
车后火焰暴涨,拉车的马受惊,竟拖着满是火焰的车往外窜去!
“糟了!”余氏族长顿足,这下子事大了!
“干脆,一不做二不休,把这几个妇人都烧了,到时就说是她们弄出来的事儿!”余二叔公道。
“罢,就按你说的!”余氏族长一咬牙,招手让所有拿着火把的族人围上去。
饶是你有三头六臂,难道还能从火里凭空飞出去?
第一只火把扔向了四时好食铺的门面!
拾来目光一凝,跃起在半空,足尖轻巧一拨,那火把便被踢还回去!
人群忙让开好大一块,余氏族长咬牙:“扔,一起点火,我看他踢不踢得及!”
“住手!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,余年预备放出灵泉水的手一松,总算松了口气。
“不许住手,扔!”余氏族长红了眼,竟没看是谁说话。
“连我说话都不管用,余世荣,看来河津县里你最大?”
余氏族长身子一颤,举起的手僵在空中。
“梁县令?”
一名身穿官袍的身影踱了出来,正是梁县令,数十衙役随在他身后,威风赫赫。
他身后一顶青呢大轿落下,走出一名穿着文官服饰的官员,环视四周。
“梁县令,我看你这河津县,不怎么太平啊。”那官员板着脸道。
梁县令铁青着脸道:“叫上官见笑。”
“哥哥!”熊夫人叫了一声,快步上前来,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?”那官员见到熊夫人也觉惊愕,“你不是在府城吗?”
“这事容后再说,”熊夫人转身指着余氏众人,“先把这些刁民处置了,刚才他们烧了我的马车,又要烧死我们呢!”
梁县令狠狠地瞪着余氏族长,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余氏族长没想到这后来的两个妇人竟真有来头,恨不得把出主意的余二叔公给剐了,低了头道:“只是要将族中一个玩弄妖术的恶妇处置了,不想惊动县尊。”
“县尊!”余年走出来行了一礼,“他们是见钱眼热,要强占我家财,我不同意,他们便要放火烧屋,趁着你不在县中,将我烧死便死无对证。”
“胡说,你胡说!”
余氏族长语无伦次地道。
“我胡说?”余年举着那张断亲书,“不说别的,我早已与余家签过断亲书,我是好是歹,自有官府处置,轮不到你余氏私刑!”
梁县令只看了那断亲书一眼,便皱了眉头:“余氏一族,目无王法,实在可恶!”
“不,县令,她真的是妖女!”
余氏族长急急跪下,大声分辩!
事到如今,他只有咬定了余年是妖女,才能脱罪!
“妖女?”这次是熊夫人的哥哥,戚学士开口,“若她是妖女,朝廷为何还要旌表她为义妇?”
啥?
啥义妇?
余氏族长惊愕抬头,不知这位大官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“可、可她真的是妖女……”
“哦?”戚学士慢吞吞地道,“这么说来,你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了?”
余氏族长慌忙跪下磕头:“不敢不敢,草民不敢!”
戚学士再不看他一眼的,转头向余年笑容可掬道:“余娘子,快摆了香案接旨吧。”
这一下子,余年也懵了,好好的,怎么会有一道圣旨让她接?
她看了眼梁县令,梁县令老神在在地点头,余年看不懂他眼色,收回目光来时,却见李大嘴喜笑颜开,冲她挤眉弄眼的。
刹那心下明白过来,大约是逮了那两个匪徒的旌表。
东坊市上什么都有,虽余年自家没备着东西,但街上商铺听说是给接圣旨用,哪消一刻,立时就将地面铺了毡子,摆好香案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敕曰:
河东东平府河津县民余年,毓质惠温,纯心皎洁,尔以——”
读到这里时,宣惯了旨的熊大人忽然睁大眼睛,仔细看了看后面的文字,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读下去。
弱质女流之身,平穷凶极恶之徒,义勇双全,保河津县民之安居,理当旌以义民,免其户税,准其建坊,益立柔嘉之则。
戚学士读完了,心里骂道,什么乱七八糟的!
此时京中翰林院里新来的编修打了个喷嚏,心想,自己编的第一条旌表圣旨应该到地方了吧?
小编修不由得骄傲地挺了挺胸膛,这义妇旌表,捐钱捐物的有过,节妇烈女的有过,打土匪的还从未有过,整个翰林院都不知道该怎么写,只有他写出来了!
戚学士读的时候,一定会对他赞赏有加吧!
戚学士的确“赞赏有加”,在内心亲切问候了一遍撰稿者,而后极力摆出平常的样子,亲切和蔼地道:“余义妇,接旨吧。”
余年对圣旨的格式用词没太大了解,只觉得都是夸她的词儿,挺好的。
而且后面还说不要她的税,还让她建个什么坊呢!
余年接旨谢恩,四时好周围的整个气氛已经完全缓和下来。
余氏族长本来也跪在旁边,见余年和戚学士、梁县令谈笑风生,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想偷溜。
“哥,就是他们,把我的马车给烧了!还要烧死朝廷旌表的义妇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