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跟你说,你荐来的那个李嫂子真能干,一个人把作坊管得严严实实的!”
贾举还待再说,余年看见李老太才提起的脚又落下,赶紧把人拽到屋里去。
李老太听见一耳朵,心里头就转悠开了。
贾举她也认得,是河津县数一数二的大富人,刚才说的李嫂子,莫不就是她儿媳妇?
要真是,她这个老三家的媳妇,得赚多少钱啊!
不行,她得问明白了,儿媳妇到底在哪儿做工,她好去要钱!
李老太眯着眼,抬脚就要跟进去,被李三一把扯住。
“娘啊,你还想咋?”
李老太瞪儿子:“没听见他们把你媳妇儿都弄走了,万一偷卖了可咋弄?还不快问明白了你媳妇儿在哪,领回家里来!一个妇道人家,每天抛头露面的就是不该!”
“好了好了,娘,这事以后再说,大哥还自己在家呢。”
一说到大儿子,李老太的脚就自觉自愿地拐了个弯,往李大家去了,嘴里还喃喃念叨,不是说她儿媳妇不孝顺,就是说余年有钱不分给她花。
李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,按按胸口,跟着他娘去了。
四时好食铺里头,余年和贾举谈笑风生,甚是投契。
“哈哈哈哈,如此说来,虽然你出了玫瑰宴的主意,却没参加?可惜可惜。”
余年微笑摇头:“也没什么可惜的,为了叫那厨子做好玫瑰菜,哪一道都吃了至少三遍,再好的东西,吃多了也腻得慌。”
贾举叹息:“可惜,可惜,要是我能去尝尝玫瑰菜是什么样的就好了。”
“也不是没有可能,”余年想到了,“我教给阮夫人做玫瑰酱、玫瑰糖的法子,你若再送货经过府城时,可以去问问,她是否愿意将糖酱寄售。”
她又添了一句:“本来种玫瑰就是为了盈利,我瞧她的样子,应当是愿意的。”
说完了玫瑰,这回的面条鱼罐头怎么卖,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去了。
“面条鱼是时鲜货,却不是顶名贵的海货,卖的时候得取个巧。”
“不错,我想着呢,面条鱼是咱们作坊出的第一个品种,得叫人知道罐头好吃,罐头贵重才行。”
“咱得找人做做广告。”
“广告?”贾举疑惑地问。
余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在贾举的催促下才道:“例如说,京里谁说话最响亮,最管用?”
“那还用说嘛,当然是皇上啦!”贾举的表情,便似余年问了一个蠢问题。
余年失笑,她也觉得自己说的有歧义。
“换个说法,在京中,有没有人特别受关注,比如才子?花魁?或是什么爱出风头的富贵人家子弟?”
贾举想了想道:“还真有,有一个人,特别受关注,他做什么,别人都爱跟着学。”
余年一喜:“你说的是什么人?”
贾举一努嘴:“喏,就是坐在门口那个。”
余年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,云书来坐在门口凳子上,和拾来一边一个,脸对着脸瞪眼,两个门神似的。
“他呀,就别算他了吧。”余年收回目光,“还有没有别人?”
“不说云家,就是宁安侯府的小公子了。”贾举又道,“那小公子谢燕亭,在云书来出京后也很是出风头呢!”
余年点头微笑:“那就是他了,等罐头进了京,你挑个人多的时候……”
余年密密嘱咐了一番,贾举大喜!
这么一弄,他就不信,罐头这玩意儿卖得不火!
……
余年本是为了想儿子才着急赶回来,没想到到家没几个时辰,就被儿子给引出真气来了!
“金桂婶子都跟我说了!你半夜里点着灯看书,是不是?”
余年少见地拿出鸡毛掸子,在桌上敲着,训斥儿子余昇。
“看书是好事啊。”拾来把儿子捂在怀里,试图缓和媳妇儿的怒气。
“没问你你别出声!”
余年拿鸡毛掸子一指,拾来立刻把儿子给推出来。
余昇幽怨地看了爹一眼,娘又不是老虎,你狼都打过的人,干嘛这么怕嘛!
“说啊!你是不是熬夜看书了!”
余昇不答,反而两只大眼睛怒视李金桂:“婶婆,你不讲江湖道义!”
李金桂哭笑不得,蹲低身子跟他说:“眼睛熬坏了可怎么办呢?”
“怎么,你还怪金桂婶婆啊?”
余昇膝盖一软,坐到地上,抱着娘亲的腿哭起来。
“娘,我读书慢,要是不抓紧,怎么能进甲班呢?”
“娘又不要你进甲班。”余年看儿子哭,已经有些不忍,强行板着脸。
这么小的孩子,点灯熬夜的,书没读出来,眼睛都得熬坏了!
再说,她又不求儿子能读书读出什么名堂来,别当个睁眼瞎就成。
“不行。”余昇在这件事上却是出奇的执拗,“我要考甲班!”
“我不但要考甲班,我还要考童生、考秀才,当状元,以后让娘当上诰命夫人!”余昇异常热血地道。
“其实诰命夫人什么的……”余年本想说自己不在乎,又想着不能挫败儿子的上进心,“你有这份心,娘就很高兴了!”
见娘亲态度软和下来,余昇高兴得立刻发下宏愿!
“所以娘,以后我要好好读书!头悬梁,锥刺骨!”
他又道:“婶婆她不给我锥子,娘,咱家锥子放哪了?我还要条绳儿,把头发拴起来!”
余年沉默:“你要锥子啊?”
“嗯!”
“我看你就像个锥子!”
怪不得那么多做娘的都爱说这句话,的确此情此景,再合适不过。
余年到底也舍不得打儿子,把常水娃叫过来,以后让两个孩子睡在一个屋,叫常水娃盯紧了余昇,不许他再熬夜。
“娘,你是不是嫌我点灯费油?我去捉萤火虫,好像还有一个典故叫做囊萤映雪,就是用萤火虫的光照着读书……”
萤火虫照亮?还真是亏你想得出来!
就萤火虫屁股上点大的光,一闪一闪的,能看清自己几根手指头就不错了!
“读读读,你……”
读成书呆子算了!
余年真是对这个儿子管不来,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多奇思妙想。
“拾来,你过来!”余年把相公叫到一边,“你小时候什么样儿啊?余昇是不是像你?”
拾来挺了挺胸膛,挺骄傲地道:“那是,我儿子,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!”
“行了,过来让我揍揍你。”
“为啥啊媳妇儿?”
“我问你,是儿子像你,还是你像儿子?”
“自然是儿子像我。”
“所以上梁不正下梁歪,我不揍你,难道揍儿子吗?”
这晚上余年撑着且不睡,检查过两个孩子的屋里没点灯,静悄悄的,放了心回去。
不曾想听见院门被轻轻扣响,连忙叫上拾来去应门,打开来却是李三。
“余年妹子,今天的事实在对不住,我娘她年纪大,老糊涂了。”
李三惭愧地道,连连道歉,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儿来,交到余年手里。
“出海的钱,我分了两半,一半给我娘,一半给素珍。这会儿我娘盯得厉害,要是我自己去,她一准又要闹起来,你帮我转交成不成?”
余年目光在李三脸上晃悠晃悠,呵,倒是个夹板气的好材料。
既不想得罪老娘,又舍不得媳妇儿,看把你给多情的。
余年也不多说,只道:“你这包儿里是多少钱,当面咱们打开数清了,先小人后君子。”
李三道,是,是,一边将那布包解开,两层帕子里头包了七八块小碎银块,还有一个黄绿斑驳的圆东西。
“里头共是二两三钱,都是我背着娘攒下来,预备给素珍过年打个金包银的簪子。”
“李三哥,这是什么?”
余年好奇地拿起那个圆圆扁扁的东西,看起来像是一块金属片,上面仿佛还有些花纹,只是年月日久,被侵蚀得看不出来了。
李三挠着头,讷讷地道:“不是什么……不是什么好东西。这次出海,遇着了一场小风暴,船在珠螺岛上修整了两天。
我会潜水,在岛边潜下去,看有没有好货。
没找着螺,倒是碰见一道老深的海沟,里面影影绰绰的,仿佛是有个大船沉在里面,我也没敢下去,就在海沟边上捡着了这个。”
李三将那块东西接过来,在手上摆弄了两下子:“你瞧,这东西是海上罗盘,只是被海水泡得厉害,用不了了。虽说用不了,到底也是铜铁做的,我想着拿给素珍玩的。”
“李三哥,你是说,珠螺岛附近,可能有沉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