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位夫人面前是竹子搭起来的遮阴棚道,两侧都用玫瑰花蕾串了帘子挂起来,又阴凉又香。
“好巧!玫瑰花帘倒比那些草珠帘子啊湘妃竹帘子好得多。”
“要个趣味而已,不能常年挂着的。”阮夫人笑道,“玫瑰宴在前面,诸位请随我来。”
众人且赏且行,走到高台前,踏着竹阶向上,走到尽头,陡然眼前一明。
只见视野所见皆是紫红玫瑰,香气喷薄,便似天地都是个大熏香炉儿,把人都给熏得香透了。
众人心旷神怡,坐下后,先端上来一杯粉莹莹的玫瑰花茶,配着椒盐一口酥。
“这么吃不腻,”许夫人笑道,“往日里茶水配茶食,他们总是做得稀甜,把茶水的清气都给污了。”
阮夫人干笑道:“可不是嘛。”
她也不懂什么茶水清气,余年教她用椒盐酥配玫瑰茶,她就这么端上来了。
自己吃了一口,果然,淡淡甜咸味和玫瑰香气甚是搭配。
高台下方,斜着在下风口搭了一处灶棚,顶上盖了细草帘,如此一来,烟火气既不会随风而上,也不会因为灶房离得太远而导致热菜变凉。
熊夫人心里犹自不服气,脸上挂了个一文钱的笑:“果然很好呢,不过玫瑰宴,宴才是大头,何不就叫人上菜?”
阮夫人微微一笑,用眼色示意旁边的丫鬟,那丫鬟便走到竹楼栏杆处,摇起来一个井轱辘似的东西。
“怎么,没菜,就打水上来喝?我茶可喝够了!”
熊夫人看不明白是做什么,便出言讥讽一句。
哪知那丫鬟摇了十数下,竟摇上来一个花篮,打花篮里端出两盘小菜,放在桌上。
熊夫人伸头看去,只见一道是炸玫瑰片,另一道是玫瑰醋芹拌鸡柳。
众人都道有趣,拾起筷子来尝了。
“果然好吃,特别是这道醋芹拌鸡柳,似乎在酸中,又带有一点辛辣气,甚是开胃。”
其中一位夫人喜欢酸口的食物,当即对玫瑰醋芹拌鸡柳大加称赞。
“哼,不就是加些茱萸油?”熊夫人也酸酸地道。
“不对,不像是茱萸。”先前那夫人再夹了一筷,细细品尝,“茱萸的辣气中带一丝苦味,这个辣味却是香辣。”
阮夫人当即鼓掌:“不错,这用的不是茱萸,而是一种自西南运来的,叫做番椒的珍贵香料。”
听见“番椒”二字,众人都将筷子伸向醋芹。
胡椒如今一升就要六钱银,但凡沾个椒字,就可贵了呢!
“唔,怪不得,是有些不同。”
“阮夫人你也真舍得啊!”
阮夫人见他们吃得香,不由得微微一笑,红辛子只要冠上番椒的名头必定身价大涨,看来余年又说对了。
接下来小丫头不住地转那轱辘,一道道热菜从
玫瑰樱桃肉,入口即化,肉嫩味厚,咸甜口中隐隐然有玫瑰香气。
玫瑰烧大虾,虾壳炸得脆脆的,用烘干玫瑰粉撒上,虾肉鲜嫩,红白相间。
玫瑰银丝翅,乃是用京中名物水晶银丝翅,和虾仁海参鲍鱼塞入鸡腹中,等煮好后,鲜味全进入银丝翅,将银丝翅卷成小卷,整朵玫瑰点缀其上,色香味俱全。
……
这一顿饭吃下来,最后端上玫瑰枣泥山药糕,就连熊夫人也心服口服。
不过她还有最后的骄傲:“阮夫人,你从哪里聘的厨子,我也照样聘一个来!”
阮夫人笑得一下就忘了装矜持:“我呀,是从天上聘来的天女,你要,去和王母娘娘说去吧!”
天上淅淅沥沥下起毛毛雨。
玫瑰花瓣沾了露珠,更显鲜妍。
马车朝着河津县的方向行进。
余年捻着手里那支从府城带回来的玫瑰,看看坐在对面的拾来:“笑什么,不许笑。”
“好,我不笑。”拾来答应着。
可是拾来不笑,那俊美的脸就格外有压迫力,被他一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,余年浑身都不得劲儿。
“不许盯着我看。”
拾来委屈地张了张嘴,余年立刻又道:“不许顶嘴。”
拾来垂了脑袋,便似一条被主人训斥过的大狗。
余年心道,真奇怪,明明是他骗我,倒像是我欺负他。
“余姑娘,马车中可气闷?要不要出来走走?”
一阵马蹄声响在车窗旁,云书来在窗框上扣了两下,问车里的人。
余年掀开车帘,正要拒绝,拾来从旁边伸出头来,万分诚恳地道:“云公子,你肾虚好些了么?要是腰不行,就别强坐在马上了,对腰不好。”
前头云书来听见他这么问,就羞愤欲死,这回不知是数罗汉数得顿悟,还是有了别的际遇,拾来再出言嘲讽,竟只是微笑以对。
余年嫌他嘴巴刻薄,在他胳膊上扭了把,好好地婉拒了云书来。
拾来捂着胳膊,心中暗自嘀咕:男人笑眯眯,不是好东西!
再行一阵,进了县城,很快就回到四时好食铺,余年不停地往外张望着,心里想着儿子不知胖了瘦了长高了没有。
却不曾想,他们两个只是出门数天功夫,小孩子长得再快,哪里就能看出变化来了。
“余姑娘,四时好门口好像有很多人?”云书来迟疑道。
余年从马车车窗里往外瞧,果然,食铺门口站着好几个人。
她心中疑惑。难不成是食铺出事了?
待马车走到近前,余年还没下车,就有一个老太太抓着车辕叫嚷起来。
“余年,你可得帮帮忙呀。”
余年打眼一看,心里便有些烦。
这老太可不就是李三的娘,李嫂的婆婆,那个事儿顶多的李老太太?
余年还记得她要让自己把李嫂换了,让李家大儿子当管事,当即冷淡地道:“李嫂做得不好,我把她荐到别处做工了。你要是还惦记作坊管事,就别想了!”
“嗨呀,俺儿都要死了!还说啥管不管事的!余年,你得救俺儿的命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