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众里寻她

余年也不理会拾来跟不跟了,自顾自往前走。

过了逍遥桥,余年瞧见路边有卖兰花豆的,摊子老板是一对小夫妻,和和气气地给人称豆子。那男的忙的团团转,还抽了个空给自家媳妇嘴里塞了块糖。

余年不知不觉便看成了自己和拾来的模样,想那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,有口好吃的拾来总是先夹到自己碗里,再夹给儿子,最后剩下才自己吃。

后来赚了钱,这毛病始终改不了。

余年骂也骂了,打也打了,家里不说有的是钱,想买点什么吃食那是尽够,还一副让着老婆孩子吃的做派干嘛?

拾来坚决认错,坚决不改。

叹一口气,余年想到了阮夫人说的,大雨里跪求的事儿。

忽然就明白了阮夫人的心情,因为她现在的心口也是酸酸软软的,这会儿要是看见拾来,也就叫他撞进心口里去了。

她快步上前,买了小夫妻俩一斤兰花豆,整理心情,转头想给拾来一个台阶下。

“拾——”

她还当拾来一定是紧紧地追着她,哪知这次回头看,街道上人流如织,唯独不见拾来。

余年抱着纸包,东张西望,想找到拾来的位置,可是人实在太多,余年叫着拾来的名字,在桥上走了三四个来回都没找到人。

“不想见你的时候在跟前晃,想找你的时候不见人!”

余年忿忿地念了一句,拿出帕子来擦擦额上的薄汗。

“亏我还买了兰花豆想给你吃,现在好了,吃空气去吧你!”

“媳妇儿?”

一只大手拍在她肩上,余年转头,先是惊喜,随即又想耍个小脾气。

“你去哪了你!”

拾来憨厚地笑笑,右手托起一个海碗,里头用切碎的冰拌鲜莲子、雪藕、鲜杏仁、去了衣的鲜桃仁等等。

“我看你出汗了,想给你买个冰碗。”

“看你笑得那傻劲,不吃!”

余年见过了他精明模样,再看他憨笑,便觉得他是在装模作样,转头快步钻到人群里去。

拾来急忙跟上,两个人一个躲一个追。

余年不时回头看,脚下加快,而后面拾来捧着冰碗,又怕泼洒了,又怕冰化了,又怕媳妇跑了,忙到十分里去。

只是他二人行踪古怪,便有热心人议论起来。

“是不是追小偷呢?”

“钱袋被偷了吧,你瞧他追得那么急。”

“难道那个女子是个偷儿?”

余年听来听去,更加生气,转身大叫一声:“拾来!”

拾来连忙立正,满面笑容地向围观人解释道:“不是偷不是偷,是我媳妇跟我生气呢。”

就这么一耽搁,拾来再追上去,哪里找得见余年的影子?

余年走得太快,这次是真和拾来失散,回头一望,也不知拾来去哪儿了。

她抱着兰花豆,好没意思地坐在桥边,拾碎石子儿打水漂玩。

“姑娘,你怎么不去数罗汉啊?”
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看见她独个儿坐着,走过来笑微微地问。

“没意思。”余年扔了个石头子儿出去。

“那什么有意思呢?”老婆婆笑问。

余年耸耸肩,皱皱鼻子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她一个子儿连一个子儿地往外抛,心里头想着事。

“原先我觉得,挣钱最有意思,现在我还是觉得,挣钱最有意思。可就是……”

余年把一颗小石头放在掌心,仔细端详,点点灯火下,就连一颗小石头也染上了柔光。

她看了一会儿,才将石头扔向河中。

“可就是,没有原先那么有意思了。”

余年长长地出了口气,转头道:“老婆婆——”

迎面竟是一个狗头!

这可是着实把余年吓了一跳,她弹起身来,脚下一滑,便要落入河中。

一只大掌将她拦腰抱住,今儿她的衣裳薄,隔着布料便觉得掌心灼热,手指纤长,骨节分明。

“没事吧?”救她那人问。

余年被揽着,冲着河面上飘散的兰花豆一挑眉:“我是没事,豆子都撒了。”

那人将脸上面具一揭,是拾来。

余年在他肩上锤了一把,嗔道:“好端端戴什么面具,吓死我了。”

“瞧见这个好玩,给你买一个。”拾来把面具扣在了余年脸上。

“这有什么好玩的?”余年扶了一把面具,“你就是喜欢戴面具,叫别人不知道你是谁,是不是?”

拾来又将托着的冰碗送到余年跟前,认真地道:“媳妇儿,不跟你说,是为了保护你,等到合适的时机,我一定会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你的。”

余年切了一声:“我很稀罕知道你的以前吗?”

“不稀罕,不稀罕。是我想要告诉你。”拾来连忙道。

余年扁扁嘴,问:“手里端的什么?”

见媳妇儿问,拾来赶紧把冰碗捧到余年跟前:“冰碗!”

余年鼓鼓腮帮子,用染了凤仙花的指尖在水碗里拨弄两下。

“冰碗啊,冰呢?”

“冰都化了。”

拾来不好意思地笑,捧着一碗飘着果子的凉水。

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时间太长,冰化成了水。

他立刻道:“我去买新的。”

余年拉住他:“不用了,我喜欢吃不凉的。”

拾来低头看她,见余年冲他嫣然一笑,顿时浑身又凉快,又热乎。

纱衫子透了肌肤,凤仙花染了指甲,媳妇儿的笑,在他心里头开了一朵花。

两个人面对面,将化成水的冰碗,细细地捡来吃了。

桥下垂柳旁站着一个人,原本隔岸见余年自己坐着时无比欢喜,本想上前去,绕过桥来才见到两个人肩并着肩,手拉着手,只好默默转身离去。

云书来随便找了个小酒馆,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
他穿得华贵,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,把那外衫脱了压着,够喝一月的酒了。

因此虽然喝到了打烊时,小二也不来赶他。

旁边一个醉鬼东倒西歪地坐在他的桌上,大着舌头道:“兄、兄弟,咱拼个桌,你请我喝杯酒成不成?”

云书来也已喝醉,但他越是醉,面上越是不显。

捏着酒杯,他道:“我问你一个问题,你答得上来,今晚上的酒,我请。”

“好!爽快!兄弟,你问!”

云书来醉意弥漫的眼睛望着在灯火上绕来绕去,最后纵身一扑的飞蛾,缓缓问道:

“你说,飞蛾为什么会喜欢扑火呢?明明知道十死无生。”

“这、这有什么为什么?”

那醉鬼涨红着脸,大着舌头,“你算是问对人了,我跟、跟你说啊,这飞蛾它,天生就是要扑火的!它就是喜欢扑火,别人谁也管不着!”

“就是,喜欢。”

云书来默念了两遍,抬起眼,醉意已经从他的眼中消失。

他并不喜欢醉着,但是当一个人醒着时很难过,那他就不得不醉着。

云书来突然发现,只要一个人愿意,醒着和醉着,其实并没有分别。

“是啊,就是喜欢,谁也管不着。”

他站起来,在桌上抛下一锭银子。

“你说得很好,酒,我请了。”

……

数日后,余年踏上归程。

她的马车驶过阮夫人的玫瑰花田的同时,有数辆马车在花田的边缘停下。

“就是这儿呀?”

熊夫人举目望去,好一片玫瑰花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