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开口,全屋都静了。
还……真有不同?
“乌龟和王八虽同属水族介部,却不是一类,所谓王八,是俗称,学名叫做甲鱼。
乌龟有淡水咸水之分,塘中的称乌龟,海中的叫海龟,又分绿龟、棱皮龟等等。“
余年见阮少飞听得愣愣的,接着笑道:
“王八甲鱼只在池塘淤泥中活动,不能到海,而这只海龟,却是自海中捉来,自然是乌龟,不能称王八了。”
她这一套“乌龟王八论”不但阮少飞听住了,就连阮知府也觉得耳目一新。
见儿子软和下来,阮知府忙趁机咳了两声,摆出父亲的威严来:
“少飞,听见没有,以后不可随便叫错物名,叫人笑话!”
他儿子嘴一撇,脸一扬:“你甭吓唬我,你也不知道!还是听这个姐姐说了才知,要笑话,你跟我一样被人笑话!”
见阮知府的巴掌又抬高,余年忙道:“问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。我一介村妇,在海边数十年,日夜都跟这些东西打交道,要是分不清水族品类,才叫人笑话。各人有各人所长,不用自己的长处去攻击他人的短处,才是君子所为。”
她这一番话,把阮少飞说得心服口服,倒不是她文采多么飞扬,口齿多么伶俐,而是她懂得乌龟王八之分,在小孩儿心里,当真是大学问家了!
“两位,见笑,见笑了!”
阮知府少见自己家小鬼头如此老实,不由得长嘘了口气,转而怒瞪女儿。
“你们说去外祖母家,这是跑到哪儿去了?”
阮炎炎吐吐舌头:“本来是要去的,半路拐了个弯。”
阮知府给气笑了:“你外祖母家是京城方向,你往海边去,这弯未免拐得忒大!”
不行,这两个鬼丫头,非得找人来好好教导一番不可,眼看就到了十几岁议亲的时候,还到处乱跑,没有一点名门淑女的气质,怎么了的!
阮棉棉见状,连忙向父亲指着刚上桌的菜:“爹,你快尝尝,这是余姐姐家做的仿鱼翅呢!可好吃了!”
阮知府哼了一声,本想再训斥几句,但想到有外人在场,儿子可以脱了裤子打屁.股,女儿却要留几分颜面,只好暂时作罢。
他将目光投向桌上的一碗清汤翅,不由得咦了一声。
“这不是京中的名物,水晶银丝翅吗?”
阮知府抬头瞧着夫人道:“是谁送来的?难道是我京里的好友?”
阮夫人心绪不佳,便啐了他一口:“你聋啦?女儿才说是余娘子家带来的土产。”
“可这,和京里的水晶银丝翅别无二致啊!”
阮知府惊愕地挑起一缕晶莹剔透的绿豆粉丝,左瞧右看,他上回沾了京里好友的光,捎来一小束好几个人一起吃的,他总共才分得了十几根!
可眼前这有足足一大汤盆呢!
银丝翅味道极好,听好友说,这银丝翅乃是用其他食材仿制的鱼翅,价贵难得,在京城里竟比普通鱼翅还难买到!
因贾家铺子说它是纯素,所以现在京中做素菜的馆子,必定得备着些,万一有贵人点菜,得有拿得出手的菜式呢。
“余娘子,你说这是你家做的?”阮知府犹自不敢相信。
他看着余年的确谈吐不凡,识得水产也就罢了,竟说得出淡水咸水物种分类,这却不是普通渔人做得到的。
但她穿戴打扮朴素,若说水晶银丝翅是她家出产,少不得头上得戴个二两重的金簪,身上也得穿个绫罗绸缎才合乎常理。
余年点头:“确是我家作坊所出,贾家从我这儿买了,运到京里卖的。”
阮知府瞪了眼儿,左瞧右看,怎么也不敢相信,这么一个小娘子,手里竟做得出京里权贵们竞相追逐的银丝翅!
“厉害,厉害啊!”
见阮知府叹服,阮氏姐妹和阮少飞都有“与有荣焉”的感受,父亲佩服我的朋友,四舍五入便是佩服我!
阮炎炎忽的想起刚才的事,向母亲问:“娘,刚才你还没说完,玫瑰花儿现在怎么样了?”
阮夫人叹气:“还能怎样,就在地里开着呗,本想着好好养一两年,便能挖出来送到京里卖,这下子当庄稼都没人收。”
“余姐姐,你说怎么办啊?”
阮夫人正想说胡闹,方才余年已说了她在海边打渔的,那又怎会懂花草培植?
“夫人,你所种的玫瑰,可是这样的?”
余年从袖中拾出一朵半干花儿,放在桌上,便是拾来簪在她鬓边的那朵玫瑰。
“正是!你是怎么……”
“不小心攀折了一朵,还望夫人见谅。”余年道,“其实,花之用途,不一定是用来赏玩。”
“那还能用来做甚?”阮夫人不解。
余年将那玫瑰花拈在手中,不疾不徐地道:“金针菜想来夫人一定吃过,这菜便是花儿晾干,原名萱草,又叫忘忧草,不但雅致,又能食用。
夫人所种玫瑰亦是如此,此种墨红玫瑰,瓣厚味甜,制成玫瑰酱、玫瑰糖、玫瑰卤、玫瑰露,都是上好的原料,若能萃取精油,则更加金贵。
便是不做那些,将花蕾采下来,清洗晾干,也是很好的花茶。”
本来阮夫人为这事愁了好几天,连阮氏姐妹回来都打不起精神,如今听得余年说,她那些花儿能做好些好东西,立时眉头不皱了,头也不痛了。
整个人都精神了!
她喜笑颜开,现在就想去玫瑰田里看看那些花,尝一尝,是不是真像余年说的又香又甜!
余年见桌上众人都提起兴致,趁机问起自己关心的事儿。
“我这次来,是为了我相公身体不适,听说府城里有位神医,不知要如何才能见到呢?”
阮知府拈须沉吟:“那神医每日只见三人,上次炎炎说腹部疼痛,我拿着知府的面子压了他一回,看他模样仿佛很是怨恨。”
余年心中默默地道,怨恨只怕不是因为你拿官威压人,而是你闺女把人家的辣椒都抢了去……
“他见人医治,可有什么条件?”余年又问。
这次却是阮夫人说话:“他不要金银,只要宝物,若有他看得下眼的宝物,他便肯为人医治。”
“宝物?”
“可不是吗,我把我娘家给我打的纯金发财树给他送去,你猜那混账神医说什么?他说太俗!”
想起此事,阮夫人尚自愤愤不平。
宝物……
余年心念电转,她有什么宝物?
灵果?可不能随便给别人。
大如手臂的虾爬子?只怕会把人给吓到。
不知那条小丑鱼算不算宝物?
忽然一边手上被温暖盖住,余年侧头看去,拾来目光闪动:“我不用看什么神医,我只要和你在一起,就足够了。”
余年向他一笑,拾来嘴甜得不讨厌。
“等等?”
余年眼睛一亮!
“我想起有什么宝物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