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值夏季,玫瑰怒放,哪怕坐在车里也能闻见馥郁的玫瑰香气。
余年忍不住叫车子停下,走近了看玫瑰花。
重瓣小玫瑰,花冠色作紫红,不似穿越前花店里头卖的极大朵的玫瑰花好看,却是一样的好闻。
这种玫瑰适合食用,大片大片地开着也颇好看,不过以大兴朝文人的风雅劲儿,玩赏起来差点意思。
“余姑娘,你很喜欢玫瑰花吗?我买一片玫瑰花田送你好不好?”
云书来见她在玫瑰花旁流连,久久不去,想着她大约是喜欢玫瑰的,便开口问道。
拾来往他跟前一挡,似猛虎下山,饿狼护食:
“我媳妇儿喜欢什么花儿,不用你管!”
余年想起当年自己也曾被大把的玫瑰花求过爱,不由得微微笑起来,问:
“你们可知道,玫瑰花代表什么意思?”
云书来立刻道:“玫瑰别名刺蔷薇,说文解字中有言,玫,石之美者,瑰,珠圆好者。又有诗云,断日千层艳,孤霞一片光。玫瑰便是美好之意,余姑娘,我说得可对?”
余年抿唇微笑,听他侃侃而谈,末了道:“云公子真是见多识广。”
云书来一喜,这是说对了?
拾来冲他放了一个眼刀,折了一朵花簪在余年鬓边,笑道:“我不知什么诗啊文啊,我只知道媳妇儿比玫瑰花好看,比玫瑰花香。”
余年哪想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把肉麻当有趣,脸上登时一红,在他腰上掐了把,低声道:
“就你知道的多!”
“余姑娘……”云书来看着余年转身上车,心中十分失落。
到底哪儿说得不对呢?
难道玫瑰还有别的意思?回去他一定要好好读书!
拾来冲他嘿嘿一笑:“听见没有,我媳妇儿说我知道得多。”
云书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,那是夸你吗?还能再要点脸吗?
阮氏姐妹听他拽文,很感兴趣地围着他叽叽喳喳。
“云哥哥,你知道的真多,那蛤蜊有什么意思没有?”
“鲍鱼呢?鲍鱼有什么意思?”
“螃蟹?”
“狗尾巴草?”
“云哥哥你说句话呀?”
天将黑时,几人终于到了府城中,阮氏姐妹硬拉着余年往知府宅院去,云书来自知名声不好,若是同去怕遭人白眼,老老实实去找了客栈住下。
阮氏姐妹把余年和拾来请在厅里坐着,自己把带来的海货铺了一地,检查死活,她们运气好,逮着了一只小海龟,也撒出来在地上慢慢爬。
余年正想着,阮炎炎和阮棉棉如此活泼,不知是家风如此,还是自学成才,打门外头就钻进来一个比余昇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,眼珠子骨碌碌地转,鬼头鬼脑地往里一张,回身就跑!
“娘,姐姐带了个大王八回来!”
余年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!
家风,这绝对是家风!
有小鬼头通报,阮夫人很快就出来见客,请了两人在花厅里吃饭。
余年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阮夫人的打扮,果然珠光宝气,富贵逼人,一身大红织金云绢衫裙,头上插了五六个大金簪子,镶了大块的宝石,款式倒是没什么特别,就是一个字,贵!
再看她略丰腴的体态,比鹅蛋胖着一圈的白腻脸蛋,一双似水杏偏小些的眼睛,像红菱大几分的嘴唇,凑在一块是人们常说的“福相”。
“我家炎炎和棉棉,实在太顽皮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阮夫人搂了两个女儿道谢,只是眉宇间一丝愁色似有还无的。
余年并未提及云书来的事,只说阮氏姐妹在她们食铺附近客栈投宿,就此熟络起来。
“娘,刚才你说买的花儿怎么了?”阮炎炎道。
阮棉棉亦道:“余姐姐特别会种花,你告诉她,让余姐姐出出主意。”
阮夫人叹了口气道:“哎,过路客人不能信呢,前些日子,有个人运了好几车的玫瑰来,说这花儿能开五色,在京里五钱银子一棵苗。他要价便宜,花又新鲜,我瞧着他养出来开花的那几棵确实好,就买了。”
“哪知种下去活是活了,这几日花开,全不是他提前讲好的品种!便是最普通的刺蔷薇。这会子我地也买了,花也开了,真不晓得这些玫瑰花儿还能做什么。”
“那就是我们来时看到的那一片吧!”
“余姐姐,你给出出主意嘛。”
问对人了,余年含笑刚要开口,便被打断了。
“娘、娘,你看,王八!”
先前来偷看的小男孩子一手抱着海龟,一手扒着绣墩儿往上爬。
“谁让你说王八了?张嘴王八闭口王八,跟谁学的这么粗俗!”阮夫人大怒呵斥。
阮知府家里三个孩子,一对双胞胎,便是阮炎炎与阮棉棉,还有一个小的男孩子,叫做阮少飞。
阮氏姐妹还算在机灵可爱的范畴,但她们的弟弟少现在还少,飞却飞得有些过头了。
“龟就是王八,王八就是龟!”
阮少飞两手举着小海龟顶在头上,不服气地犟嘴。
外头一个人掀了竹帘进来,脸上本来笑着,听见他说这话,登时一拉脸。
“谁教你说王八的!”
外头进来的人扯过阮少飞,邦邦两下子,在屁.股上拍了两把。
“这就是王八!王八王八!”
“还说!”
邦邦!
“就是王八!”
邦邦邦!
余年看得瞠目结舌,那进来的中年男子,自然就是阮知府了。
他本来一副文人雅士的做派,身形清隽,穿着青绸道袍,这会儿袖子挽得高高的,来不及问候客人,先好好地问候了一通儿子的腚。
那阮少飞还不松口,竟是个小倔驴!
“爹你只管打,打死我这也是王八!我不会屈打成招,指鹿为马的!你不许我说这是王八,你自己说,王八和龟有什么不同?”
阮知府被问得张口结舌,做声不得。
平日里他骂人也是“竖子”“文贼”,什么乌龟王八蛋、后面带个的字的国骂精髓,一概没有沾过。
乌龟和王八,他能知道有什么不同?
阮少飞见把爹爹问住了,得意得不得了:“爹,乌龟和王八就是一样的,爱说哪个说哪个!你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同,还来打我,你没理!”
阮知府气得呋呋喘气,一个巴掌扬在空中,不知道怎么打才好。
“阮小少爷,你这话不对。”
阮少飞虽然屁.股疼痛,口齿上却胜利了,正在高兴,有人说他不对,便不乐意:“你说我不对,你倒是说说,乌龟王八哪里不同?”
余年微微一笑,先寻了个空,和进来就开始打儿子的阮知府见礼,又稳稳当当地道:
“乌龟和王八,确有不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