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余年,你说这粮种一亩地便能收成几十石?”
村长疑惑地看看余年带来的块茎,捡起一个在手里翻看:“看着倒是像山药芋头,也是在土里长的吧。”
“这比山药可好多了。”
余年叫过郭铁匠和周华,他两人便对村长说起见闻。
“我们亲眼见着的,一根藤子上,就能结好些番薯呢!总有十几斤!”
“嗐,不光结得多,长得也快,番薯叶子还能炒菜吃。”
周华使劲吹捧着番薯:“村长,你别看这东西看着不起眼,可实在是贡品!南边有人从外海岛上捎回来,当地的官儿种了好,便送到京城里去。”
郭铁匠连连点头:“也就是这两年里京城里种它的多了,要不然,光寻这番薯就费劲呢!”
村长也识得这两人,周华不说,郭铁匠是个老实厚道人,绝不会说谎夸张。
他办事利索,说干就干,将村里种地种得好的人都集中起来,说明白了这番薯种种好处。
龙门村里的人大部分靠打渔为生,有个两三亩薄田舍不得扔,便种些稻谷蔬菜,没甚利润,只是给家里多添两口嚼用罢了。
稻谷蔬菜一亩能种出多少,老农心里都是有数的,像粟米,顶天了有个四五石,说哪种粮能一亩收获几十石?
笑话了!
哪有能出那么多粮食的粮种?
而且据村长说,还是白给他们种,等收获的时候还地里十分之一的收成便可。
不少人心里便暗自计算,若是真能收个四五十石,那就得还来四五石。
四五石的粮食,要是以粟米麦子来算,可是要了老命了,但这个新粮种,要是能收五十石,那么给出五石,自己还能有个四十多石,简直不要太丰收哦!
“村长,当真不要钱,白给我们粮种?”
“不是白给,是给苗换粮。”
“要是真照余年说的,一亩地能种出几十石粮食,也合算啊!”
众村人都兴兴头头地登了记,等余年给派发番薯苗。
“赵秋香,你来做什么?”余年忽然发现人群里冒出来一个老熟人。
“嘻嘻,余年,我来领番薯苗啊。”
赵秋香最擅长的就是没皮没脸,见余年点出她来了,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。
“我说余年,你可得给你赵婶子多几棵!给那大的,活的!”
“我要不再帮你种上呗?”余年语带讥讽。
赵秋香也不知道是听不出好赖话还是故意装傻,竟然连连点头:“好啊好啊!”
“好你个头!”余年发现对付这种人,不撕破脸是不行,直接指着外面,“滚吧您,到底我何德何能,让你觉得我是个软柿子,拿锤子砸了拿锥子扎了还老老实实受你拿捏?”
“你来了,倒是省事了!”余年高声向所有人道,“这个村里,不管谁种都行,就是有三家!”
“牛万成家,余强家,赵秋香家!”
“谁要是觉得我分得不公,想偷偷分给他们的,趁早死了这条心,明日我会拿足够的番薯苗来,也会带着契书来,谁要是违反契书,不光要把番薯苗还给我,还得按现在京城里番薯的价儿赔给我!”
有人壮着胆子问:“是什么价儿啊?”
“一块一百文!”
“嗐,怎么会这么贵!”那人咋舌。
郭铁匠便道:“怎能不贵,番薯前两年还是南边送上来的贡品,只因它产量高,今年才略降了些价,否则一块一钱银也是有的!”
“那为何余娘子要白给我们种呢?”有人道出心中疑惑。
是啊,这么好的粮,要是那小气的,必定捂着自己种起来,怎会用这么优厚的条件分给村民?
余年道:“不为别的,我饿过肚子,知道挨饿的滋味有多难受,给大家分番薯粮种,只是想让大家都能吃饱,不再挨饿。”
众人沉默了。
“余娘子是好人啊!”
“余娘子莫不是观世音菩萨转世吧!”
“怪不得城里有人说余娘子是天女下凡,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嘛?”
余年被夸得有些腼腆,反而拾来在旁蹙着眉,仿佛是在担忧什么似的。
众人知道了这叫番薯的粮种各样好处,都是跃跃欲试,恨不能现在就种下,明日就收成,看看这番薯是不是那么好!
赵秋香见势不好,夹着尾巴就溜了,只是还不甘心,脚下一拐,往村里余老太家去了。
余年给众人做完登记,才要走,又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冒了出来。
“村长,我们也是龙门村人,凭啥不给我们番薯苗?”
余老太翻着眼儿,撇着嘴儿看向余年,旁边余富山也做同样的表情。
刚才赵秋香说了,村长弄来了新粮种,让村里人种什么番薯呢!
听赵秋香说,余年撺掇着村长,全龙门村人都给种,就是不给余家种,余老太这个气啊!
死白眼狼!臭白眼狼!余老太拉着儿子着实骂了一路!
凭啥?按理说,余年是她家捡来的,甭管是挣了钱,还是有了好东西,都该给余家才是,自己不全要了就很厚道,现在竟然敢一点儿不给?
又不是你家东西,用你做那么大的主?
至于那什么断亲分户,哼,余老太翻了个白眼,她才不认呢!
听到余老太的质问,村长很不客气地道:“你家里的田不是都租给了许二楞?你想往哪种,往海滩上种还是往海水上种?”
“那我不能在自家院子里种吗?”
“就你那院,能种几棵?”
余老太的眯缝眼都快瞪大了:“我愿意!我就要种!”
“你别想,连番薯上面的灰都别想摸一摸。”余年冷冷地道。
“凭啥!你凭啥不让我家领番薯苗!”余老太开始大喊大叫,“你这个白眼狼……”
“别叫了,这番薯苗是余年拿来的,给谁种,不给谁种,都是她说了算!”
“啊?”
余老太傻眼了。
早知道她就不骂余年了,谁知道这番薯苗不是村里弄来的,是这个小白眼狼拿来的呢?
赵秋香这王八蛋又忽悠人!
余老太转了转眼珠子,上次余年教了他们做蟹汁的咒语,可是家里没一个练会的。
才隔了多久,这会又有好东西,果然余年这小蹄子有些古怪!
说不准,她真会些妖术!
余老太心里转着念头,脸上堆起笑来,可是她满脸横肉,笑,比不笑还难看得多。
“余年啊,你别多心,刚才娘也是急了,你听话,把番薯苗分给咱家,到时候结了番薯,娘亲自做给你吃!”
余老太说着,就要亲亲热热地上前拉手。
哪知旁边黑影一闪,余老太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剧痛,而且抬不起来了!
“啊!我的手断了!”
站在余年面前的拾来以极为蔑视的眼光看着她:“没断,只是卸掉你两个关节。”
“余年,你疯了吗!叫你家的傻子快给我治好!”
余老太嗷嗷地叫着,旁边余富山手足无措,他倒是听说过卸掉关节,可那不是说书先生话本里头的事嘛!
“治我是不会治的,我们只会卸。”余年抱着手,悠闲地看余老太鬼哭神嚎。
“你说啥!你这个——”
余富山举起拳头,刚要打过去,和拾来冷冰冰的眼神一对,登时又退了回去。
旁边的村民也都怒目而视:“你敢打余娘子,就是和我们过不去!”
“我说了,我们只会卸关节,不会治,不信的话就尽管来试试!”
余年的声音不大,听在余家人耳朵里,却如同一块石板压下来,再不敢大声喘气了。
余富山灰溜溜地扶着余老太去找村医,赵秋香混在人群里,见得不了好,也赶紧溜了。
余年心中叹气,怎么这余家,就跟水蛭一样,甩不脱了呢?
她和拾来安排好正要走,村长的二儿媳妇儿赶过来,手里提着用荷叶包的一块东西给他们。
“这是自家点的豆腐,才开始做,点得不大好,余娘子你凑合着吃吧。”
村长家新娶的二儿媳年纪很轻,长了一张苹果脸,眼睛虽然不大,但是透着一股灵醒劲儿,看着就招人疼。
“你会做豆腐?”
“嗯,我娘家就是做豆腐的。”
余年很是惊讶,接过那包豆腐来,从边角捏了块往嘴里一放,唔,很细腻,比食铺旁边祝家豆腐不差。
想起祝兰儿没事就来给她添点心烦,余年乐了。
来而不往非礼也!
“咋,做得不大行?叫余娘子见笑了。”
“不是!”余年冲她眨眨眼,“我是笑你,要发财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