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
庄炎闷头应了一声。
他睡在房门口的下铺,直接把公文包往床上一丢,自己也躺了上去。
“嘿嘿。”刚才笑话他的那个壮汉,平日在小区门口的包子铺打工。
他是个白案厨子,可惜学艺不精,只会做最普通的包子、馒头、花卷。
“少爷,帮我算算这个月的工钱,看我老板克扣了没有?”
壮汉将一张折起来如废纸般的东西丢给庄炎。
他识字,但不会算账。
壮汉在包子铺按小时记工钱,每个月工作的时间不一样,收入也不同。
庄炎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。
大通铺里龙蛇混杂,若是不乖巧一些,他这样不太结实的身板早就被人打了。
迅速扫了一眼纸上写的内容,默默心算后,庄炎才道:“少了你六十块钱,三个小时的工钱。”
壮汉一愣,朝着地板吐了口唾沫。
“龟孙,又玩什么四舍五入!”
一个小时只有二十块钱的工钱,壮汉每个月都要忙活一百多个小时。
那三小时的‘零头’,怕是被老板抹去了。
“再有下次,我非揍那龟孙不可!”
壮汉又吐了一口唾沫。
他躺在上铺,对下铺的庄炎来说,‘从天而降’的口水最是危险。
好在他免费给壮汉当会计,那口水好歹会避开庄炎一点。
壮汉的咒骂,在大通铺的其他人听来,却像笑话一样。
他每个月都被老板克扣,既不敢去争辩,怕丢了难得的饭碗。却又不甘心,非要让庄炎帮自己算账,然后骂上几句算是出气。
“嘿,少爷,晚上喝酒不?”壮汉舔了舔舌头。
今天是他发工钱的日子,每个月的这个时候,就喜欢拉着几个室友去小区后门的大排档‘潇洒’。
当然,几个穷鬼在一起,只能AA制,吃的东西也极度穷酸。
“不了,我有事。”
庄炎从来不参与室友的聚会。
他住在大通铺里,心却在外面。
室友们也不介意,庄炎的卓尔不群,正是他们吃宵夜时消遣的话题。
穷,却有架子,反而成了笑话。
庄炎知道自己被嘲笑,他也在心中嘲笑着室友们。
有时候,鹰是飞得比较低。但鹰就是鹰,永远和麻雀不一样。
夜里,他独自一人离开租住的地方。
转过几个街区,在一处颇为高档的小区门外停下。
刷卡,进入小区。
庄炎在这里居然有一套房子!
装修中,他时常都要来检验工程进度。
虽说是检验,却实在没什么好看的。
四面白墙,铺着最脸颊的地砖。
家居一件都没买,毕竟在惊鸿还没赚到工钱。
可惜,工作丢了,连买一套沙发的钱都没赚到。
看着自己‘家徒四壁’的窘境,庄炎恍惚了。
这是他最后的家当,一套售价数百万的套房。
这也是他最后的尊严,作为曾经苏氏集团总经理的儿子,庄炎必须要有一套配得上自己的居住。
可到目前为止,他还拖欠着小区物业好几千块钱的物业费没交。
“明天……去别的出版社应聘吧。”他喃喃自语道。
“打搅了。”
男人的声音,保持着理解,但语调并不和善。
庄炎惊讶地转过身,竟发现沈浩川站在门口。
他怎么来了?
是苏小南,她果然出卖了自己?
心口一疼,暗道自己实在幼稚,居然选择相信那个女人。
父亲被沈家害死,她却可以昧着良心当沈浩川的女朋友。
像这样凉薄的女人,当然会出卖自己!
庄炎自顾自的想着,沈浩川却道:“她动作太慢了,今天才处置你。姓庄的,我女朋友袒护你,但我却要来问问清楚,你凭什么招惹我?”
袒护?
庄炎一愣,苦涩地说道:“不是苏小南告诉你,我在背地里整惊鸿?”
“说反了。”沈浩川淡淡道:“是我发现了你在做手脚,才告诉她的。”
“呵……不愧是沈家主。”庄炎冷笑一声:“有钱有势、什么都能得到,这感觉一定很棒吧?”
“你对我有意见?”
满满的恨意,沈浩川若是察觉不到,那才奇怪呢!
庄炎的所作所为,完全是冲着沈家来的。
“你不知道我是谁吗?”庄炎怒道:“我是庄儒的儿子,他是苏氏集团的总经理!”
“那又怎样?”
沈浩川神色淡然,却在心中将这件事默默记下。
“就是因为你们沈家,我才会落魄成这个样子,你看看!”庄炎指着这家徒四壁的简陋房屋。“我爸本来身价上亿,最后却留下的钱却只够买这一套房子!”
“你家的钱,难道都被我们沈家抢了?”沈浩川问道。
就算是竞争对手,商界博弈失败,沈家也会留一线生机的。
上有反垄断法的威慑,下有做人要留余地的家训,沈家从不把对手逼入绝境。
庄炎脸颊抖了抖,却不答话。
其实,他父亲失业固然损失了金钱。但以前多年的积蓄,本也够富足一生。
只是,不能再过太奢华的生活。
而庄炎曾经纨绔,当他猛然醒悟收手时,家财已经挥霍了九成九……
看穿了庄炎的心思,沈浩川皱起眉头道:“你穷,居然怪我?”
这是什么心态?
他不禁有些鄙夷地看着庄炎。
“你又好得到哪里去?”庄炎恼羞成怒,骂道:“害得苏家破产,不就是你们沈家做的事情吗?现在居然还有脸与小南在一起,你不觉得羞耻吗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沈浩川如遭雷击,身体僵硬不动。
冷汗,伴随着头部剧烈的疼痛一起发作。
他摇摇欲坠,不得不伸手扶着墙壁。
“小南的父亲自杀,就是被你们沈家逼得!”庄炎骂上了瘾,甚至大声咆哮道:“杀人凶手!沈家是杀人凶手!”
愤怒的声音,如银针般刺入沈浩川的耳中。
他头疼欲裂,最终不得不得在庄炎的咆哮声中,狼狈地离开这装修了一小半的套房。
沈浩川走了,庄炎也骂够了。
他瘫坐在地板上,想起自己纸醉金迷的日子,那无数个挥金如土的夜晚,与沈家又有什么关系呢?
“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男人傻笑着,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泪水从眼角滑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