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我不要钱

送走田林后,已经是晚上八点多,沈翊从视讯室出来就直奔法医中心,韩栋告诉他欧阳月已经下班了半个小时,他只能折回画室,同时拨通了电话。

沈翊:“老婆,你在哪儿呢?”

这会儿欧阳月刚到家不久,正躺在沙发上小憩,接通电话后,她有气无力的说:“在家呢,今儿累死我了!”

“你吃晚饭了么?”沈翊听到她在家,加快了自己收拾东西的速度。

欧阳月声音里透着疲惫:“没呢,不想动,你下班了?”

沈翊:“对啊,你都不等我!”

欧阳月翻了个身,让自己躺的更舒坦,面对沈翊的埋怨,她理直气壮的回答:“你不是在忙么?再说了,咱们同进同出不好,要注意影响,你别忘了,咱们那是刑警队,都是破案高手,一个个粘上毛比猴都精,但凡露出点蛛丝马迹,不就露馅儿了?你我都要有反侦察意识。”

沈翊调侃道:“合着你反侦察的本事用到这儿来了,行了,我现在马上回来,你看看冰箱还有什么菜,我来做,也就半个小时,你别点外卖了啊!”

欧阳月:“行啊,做饭的事你说了算,再说了,外卖哪儿有你做的好吃!”

沈翊骑着自行车飞奔出了警局,路上碰到晚高峰堵车,他凭借自行车良好的通过性,他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进了家门。

厨房里,男人高大的身影在忙碌着,只是身上的那个粉色HelloKitty围裙与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,并且,他的头顶的头发还被扎了个小揪揪。

不用问,这肯定都是欧阳月的杰作,沈翊随她高兴,也懒得扯,顶着小啾啾、穿着粉围裙在厨房、餐厅之间穿梭。

欧阳月这会儿正抱着电脑蜷缩在沙发上查阅着资料,沈翊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桌,招呼她吃饭。

欧阳月一扭头,再次被他现在的形象给逗笑了,可是再接触到沈翊的‘死亡凝视’后,硬生生的憋住了,她赶紧往回找补:“我…我…没笑你啊……”

沈翊摆好餐具:“行了,编不下去别编了,把电脑放一会儿,不差这点时间,平时加班还没加够啊?快来吃饭!”

话说开了,欧阳月也稳住了颤抖的嘴角,坐到了餐桌面前:“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,还做的这么好?”

餐桌上的菜有荤有素,色香味俱全,而且沈翊从进家门到上菜总共用时三十分钟,之前沈翊也做过饭,可前两次等她坐上桌干饭,他都出门了,并没有亲眼见证沈翊下厨,今天实打实的在厨房上演,让她不得不再次感慨。

沈翊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在她的碗里:“留学的时候,西餐我吃不习惯,外面做的又没有中国的味道,只能自己做了。”见她拿着筷子不动,他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:“想什么呢,赶紧吃饭。”

青椒肉丝放进嘴里,欧阳月再次感叹:“想不到你学习能力还挺强,我在外面那么久,就没学会这个。”

沈翊:“你也很厉害啊,医科功课那么难,还学的那么好,咱们这叫各有所长,相较于医科来说,我的专业要比你稍微轻松一些,自然时间就宽裕点儿喽。”

“那倒是!”欧阳月吃了很开心,笑的眼睛弯弯的,特别好看。

沈翊眼珠一转,换了个话题:“你知道么?其实除了画画,我还有个梦想。”

欧阳月:“什么梦想?”

沈翊:“健身教练!”

欧阳月:“健身教练?”

沈翊一挑眉:“是呀!你不是也看过么?”

经他这么一提点,欧阳月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上次那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,特别是那八块腹肌,自己还……

见她发愣,沈翊轻声问:“想起来了?”

欧阳月被他问的立即回神,赶紧扒拉一口饭掩饰自己的尴尬,同时教训道:“好好的搞你的艺术,别整那些有的没的,一天天不务正业。”

沈翊眼睛紧盯着她:“可以当正业啊,比如…我可以当你的私教,一对一亲自教学,这样你也不用去健身房了。”

欧阳月一愣:“你怎么知道我办了健身卡?”

沈翊并没有正面回答,反而语重心长的说:“退了吧,我不要钱!”

欧阳月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沈翊那强健而美好的身体,就在心绪混乱的边缘,她赶紧阻止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,立刻拒绝:“不用,我去健身房是为了交新的朋友,丰富我的业余生活。”

见她拒绝,沈翊没好气的说:“正好,健身房里的那些男的也这么想的。”

欧阳月一脸的无所谓:“那…正好啊,一拍即合啊!”

“你……”沈翊被她堵的无话可说,气的眉心直跳。

“不是你说的嘛,你说我除了工作就没有生活了,健身房刚好是我迈出家门、走向新生活的第一步!我难得这么听话,那你应该支持我!”欧阳月边说边吃东西,压根儿没管现在即将要跳脚的某人。

“好,那我就早日祝你迈出这第一步,加油!”沈翊气的牙根儿痒痒,这话都是咬着后槽牙说的。

“谢谢!”欧阳月笑着道谢,沈翊拿她完全没办法。

“不客气!”沈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,可手里的筷子已经去抢她夹着的菜了。

一来一回都不让步,两个人年龄加起来都够退休的人,还如同幼稚园的小朋友。

……

饭后,欧阳月继续缩回沙发上,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,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,而沈翊则是坐在地上,地板上摆满了他从学校里带回来的头骨素描,手里拿着任晓玄的那本日记,逐字逐句的研读。

整个房间充满了安静和和谐的气氛,书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艺术气息,而欧阳月电脑键盘的敲击声,则如同美妙的背景音乐。

欧阳月审核完一份资料,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沈翊,他坐在地板上,手里拿着不同的画作在进行对比,果然,认真工作的男人就是帅哈!

为了不打扰他,欧阳月光着脚走到吧台,给自己倒了杯水,同时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。

沈翊听到声音,起身走到她身边帮她按摩脖子。

他按摩的力道刚刚好,让欧阳月无法拒绝,她舒坦的深呼吸,让自己放松放松,随后问道:“对了,任晓玄的案子,你们最近查的怎么样了啊?这段时间杜城也没通知开会,大家沟通信息。”

沈翊:“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,基本可以确定,画廊的赵梓鹏、同届的学生田林都与任晓玄的死没有直接关系,现在任晓玄日记中提供的线索,就只剩下那个男孩了,但是我们到目前为止,找到的所有和任晓玄有关的人,却都说不知道这个男孩是谁?”

欧阳月微微蹙眉:“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这个男孩?日记这种东西,大部分是人根据自己的主观意识写的,也许并不真实,或许这个男孩是她臆想出来的呢?而且我记得任晓玄性格比较孤僻,她臆想出一个自己喜欢的完美男孩,也不无可能啊。”

对啊!

经她这一点拨,沈翊灵光乍现,立刻去翻看任晓玄的日记,同时把地上的头骨素描再次拿起来一一对比。

欧阳月见多了警察们对于突然发现的线索的失常表现,早就见怪不怪了,她靠在吧台上,安静的喝着水。

过了几分钟,沈翊突然从地上蹦了起来,大踏步的冲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,同时还在她额头落下一吻,神情激动的说:“老婆,你真厉害!”

欧阳月刚要准备骂人,可沈翊已经放开她,又去研究那些画和日记了。

……

北江分局

上班时间,杜城、林涛在分局门口碰上,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室。

杜城刚准备打开电脑,抬眼就看到电脑显示屏上贴着一张便签。

只见便签上画着两只警犬,一只是德牧,另外一只是哈士奇,虽然是漫画,可是却把狗脸上的神情画的惟妙惟肖,德牧一看就是指的杜城,而那只充满了中二气质的哈士奇,摆明了就是林涛,更过分的是,警犬身上画的警服,对标的就是他俩各自的警衔,旁边写着一段小字,“城队、林队,见字请到我工作室来。”落款是沈翊。

杜城看着那两只逗比气质的狗,那儿不能明白人家画的是自己和林涛呢,立马就开始咆哮:“沈翊这小子是找抽呢吧!!!”

林涛见他这么生气,狐疑的拿过便签一看,腾的一下也火了:“嘿,这贴你电脑上,怎么还捎带上我啊,还有,凭什么我是二哈你是德牧啊?”

杜城瞪了他一眼,都到这节骨眼儿上,别人画他俩是狗,这死出居然还纠结自己为什么是二哈,而不是德牧,脑子是秀逗了吧?

杜城铁青着脸,捏着便签就杀到了画室,林涛也不甘示弱,紧随他的脚步。

到了406,杜城照例不敲门,直接闯了进去,他把便签往桌上狠狠一拍:“你这什么意思?”

沈翊见他们俩都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,赶紧给俩大狗狗顺毛,直接亮出杀手锏,说案子:“有新发现,之前为了确定头骨被更换的时间,我找来了学校保存的优秀美术生的素描练习作业。”

林涛气的牙根儿痒痒,不耐烦的拍桌子:“你说点我们不知道的!”

沈翊不温不火:“你别着急嘛!”

杜城现在就想捶人,可案子重要,他摁了摁即将暴跳的林涛:“你让他说,要说不出点有用的,咱俩一块儿上,这次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!”

沈翊撇嘴偷笑,起身挑选了几张头骨素描放在了他们面前:“我发现,这里面有一些作品和任晓玄日记的日期能对上,你看,这是2011年4月1日的一张水溶石墨铅笔的习作,这是同一天任晓玄的日记,田林说那天下雨了。”

林涛完全没懂,愣愣的问:“然后呢?”

杜城听他这话,心里就有了大致的猜测,没管旁边那个二傻子,看着沈翊一脸严肃的问道:“万一他记错了呢?”

沈翊摇了摇头:“他没有记错,首先,天气的阴晴会影响光线,把这张素描和同一个人,在相近日期下画的习作进行比对,就会发现,这张素描的色调明显偏暗;一个优秀的美术生,在短短几天内,对同一个素描对象的明暗质感把握,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异的,再者说,湿度对铅笔的着色效果影响很大,在空气湿度大的情况下,素描的色调会偏暗,偏滑腻,这两笔一对照,差异就很明显了,而且我还在网上查了这些日期的天气记录,剩下的这几篇日记记载的天气情况,都和事实不符;还有,这几篇日记的内容,都有一个共同点。”

杜城眼神一凛:“都有那个神秘的男孩儿。”

沈翊点头:“这说明,日记中跟那个男孩有关的描述,都存在一定的虚构。”

杜城刚要说话,他的手机铃声响了,挂完电话后,他说:“欧阳有新发现。”

三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法医中心的解剖室。

进入解剖室,欧阳月口罩都没来得及摘下,见他们一脸焦急,她也不卖关子,直奔主题,递了一份鉴定报告给杜城:“白骨化遗体的检测手段相对有限,能做的都做了,全在这儿。”

她带着三人走到解剖台前,上面摆放着任晓玄的骸骨,“除了左侧右下方那道疑似刀伤的划痕,骨骼上没有明显的损伤,尸体的腹部、胸部提取到的土壤也没有检测出任何毒理反应,致命的应该就是那道刀伤了。”

“不过,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。”欧阳月又从小推车上取下两个物证袋递给杜城:“这个是在任晓玄骨盆关节里找到的,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弄错了,以为是施工现场的杂物成分,但经过化验以后,是榕树花;而且,在任晓玄的骨盆关节里,找到不属于施工现场的泥土成分,我将植物残留物沾染的泥土颗粒,和遗骨腹部的泥沙做了对比,结果,差别很大!”

林涛一脸怀疑:“那个…残留物能在土壤里保存那么久吗?”

欧阳月耐心的给小白涛解释:“人类呼吸的每一口空气,都有生活痕迹的信息。”

杜城思虑了一会儿,得出结论:“那也就意味着,操场不是第一埋尸现场,但我们在尸骨的周围并没有发现榕树的痕迹。”

欧阳月点头,她和杜城的分析结果是一样的。

杜城嘴里默念着“榕树花”,眼前如幻灯片一样回放着有关任晓玄的信息,突然,他转头对沈翊说:“对了,我想起来了,在任晓玄的遗物里,有好几张有关榕树的画,走,咱们现在回去看看。”

……

画室里,沈翊翻看着整理成册的任晓玄的画,忍不住抱怨:“你怎么不早点给我看?”

杜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:“刚开始以为这些是画画草稿,也就没引起重视,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那本日记上了。”

沈翊仔细翻看着所有的画作,在一张画作上发现了一个唇印,这是一幅风景画,一马平川草地上生长着两棵大大的榕树,而那枚红色的唇印,就印在天空中。

杜城见他盯着那幅画,说道:“这个唇印之前我也发现了,但搞不懂什么意思。”

沈翊灵光乍现,脑海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,他把这个唇印跟任晓玄的画像做个了对比,得出了一个结论:“形状基本吻合,是任晓玄的,看来她是特意擦上口红印上去的,这幅画,这两棵树,对她有很深的情感意义。”

再没其他发现后,沈翊准备把画放回画册,就在这时,他无意间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了端倪,他再次把画和自己的视线齐平,逆着光仔细查看,:“这上面还有一个唇印!”

沈翊把画递给杜城:“发现了吗?””

杜城学着他的模样,看到了那个红色唇印上,在光线的折射下浮现出一个透明唇印,杜城有些激动:“这个唇印,是那个男孩的?”

沈翊没说话,只是抽出一张拓写纸,覆盖在那个透明唇印上,小心的将它描了出来。

看着白纸上拓写下来的唇印,三人总觉得怪怪的,杜城眉微皱,“这个唇印,如果是个男生,是不是……”

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形容词来形容,倒是沈翊补充了一句:“有点过于精致了,对么?这张唇如果放在女人的面部构造上,也许更合适。”

林涛:“赵梓鹏也说,他记得那个人,身形并不高大……但任晓玄在日记里明确用的是男他,她自己也说喜欢的是男生。”

随着林涛的话,沈翊不自觉回想起欧阳月昨晚的话,再次做了个大胆的猜测:“其实,也不是不可能,这个男孩每次出现在日记里的时候,天气都是假的,那为什么描述他的时候,性别就一定是真的呢?”

沈翊拿起拓写纸上的那个唇印,将它覆盖在根据任晓玄日记里男孩的描述所绘的画像上,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测,两个唇印重合了!

福尔摩斯有句名言:“排除一切不可能的,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,那也是真相。”

沈翊默默的接过杜城递过来的炭笔,在一张新的画纸上重画肖像,画室里安静的只有画笔在画纸上摩擦的沙沙声。

很快,一个人像完整的出现在纸上,赫然就是短发的瞿蓝心!!!

……

画像是需要指认的,为了求证,林涛再次找到了赵梓鹏,赵梓鹏第一眼看到画像上短发的瞿蓝心,就激动的叫了起来:“是他,是他,那天就是他!!”

与此同时,杜城让李晗通过画上那两棵榕树,寻找现实地点,经过卫星地图的比对后,杜城带着一票人马赶到了现场,纪一航带队把榕树下的土地挖了个底儿朝天,终于挖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美工刀,以及一些带有血迹的衣物残片。

就在大家伙忙碌到时候,沈翊站在树下远眺,大片的草地跟任晓玄的画相差无几,只是在草地的尽头处,竟然是北江七中的艺术馆教学楼。

林涛这时已经带着姜小白等人赶去了学校,等他们找到瞿蓝心的时候,瞿蓝心已经站在了艺术馆的顶楼。

艺术馆很有设计感,突出的部分是悬空的,只有几何的线条进行支撑,而瞿蓝心就站在悬梁的边缘,一不小心就会从楼顶坠落。

林涛赶紧通知杜城,很快杜城、沈翊一队,以及消防车都呼啸赶到了北江七中,好在今天是周末,大部分的学生都放假了,不然现场的混乱程度简直要成几何倍数增长。

走上天台,瞿蓝心还在往悬梁更边缘处走出,杜城高声喊道:“瞿蓝心,别冲动啊!”

可瞿蓝心不为所动,很快她走到最边缘的一根悬梁,她背对着身后的警察眺望远方,只是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松,但凡有警察或消防员往前的趋势,她就往后挪一点,如此,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。

沈翊给杜城递了个眼神,示意让他来劝,他从挎包里拿出一幅画,展开在胸前,高声说:“这是我之前试着画的任晓玄的肖像,4月1号那天下雨,你在篮球场打比赛,她为你加油,但我总觉得自己画的不太好,你能帮我完成吗?”

瞿蓝心看了看那幅画,苦涩的笑笑,声音有些哽咽:“你已经画的很好了。”

沈翊摇摇头:“这不是晓玄想要的,晓玄想要的,是你画的她,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没人见过,除了你。”

她的心仿佛被触动,这么长的时间,她一直默默的守着内心的秘密,眼前的这个人仅凭几幅画就能找到她,这让瞿蓝心有了倾诉的欲望,“我想跟你单独谈谈。”

沈翊看了一眼杜城,电光火石之间,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,杜城让天台上的所有人除沈翊外全部退下一层楼,同时让林涛再次确认救援队的救援设备的准备进度。

很快,天台上就只剩下瞿蓝心和沈翊,他们两个隔着一个悬空的横梁。

瞿蓝心站在外端,今天的她剪掉了自己的长发,变成了利落的短发,俨然就是沈翊画像上的那个短发瞿蓝心。

沈翊勾唇一笑,不让自己表现的那么紧张:“头发剪得不错,你想跟我谈什么?你先过来,我们慢慢聊。”

瞿蓝心看出他的意图,摇了摇头,仍旧站在原地。

沈翊无法,只能说:“那我过来,好么?”

这次瞿蓝心没有拒绝,沈翊如同走独木桥一样,颤抖着走到瞿蓝心旁边。

余光往下一瞟,这足足有七层楼高,沈翊赶紧深呼吸,小心翼翼的坐下,略带歉意的说:“那个,我确实有点恐高,能不能坐下聊啊?”

瞿蓝心微微一笑,坐在他旁边,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悬梁上。

沈翊稳住心神后,把任晓玄的画像递给她。

瞿蓝心拿着画像的手有些颤抖,看着画像里熟悉的眉眼,她脑海里回忆着当初的点点滴滴。

沈翊趁她不备的时候,悄悄给杜城打过去电话,确保让他知道事件进展,同时他也按下了录音键。

过了良久,瞿蓝心收敛心神,及其平静的讲述她和任晓玄的故事:“你知道吗,我们第一次相识,就在这栋大楼,那天我去美术教室,看到赵梓鹏对任晓玄图谋不轨……我的出现,让赵梓鹏很快离开,或许从那天起,她就把我当成她想象中的人,可是我让她失望了,我知道,我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,总是被同学排挤,但是我不在乎,可是,并不是每一个被排挤的人都不在乎,沈警官,不被人理解的感觉你应该并不陌生吧。”

沈翊从她的字里行间,已经猜到她和任晓玄的感情不一般,但他并没有厌恶,反而笑笑安慰:“与众不同或许很难被理解,但应该被尊重。”

瞿蓝心如同找到知己,继续说:“可惜那个时候,他们并不这么觉的,我融入不了人群,只能在他们都走了之后,一个人练球,而晓玄会在场边静静的看着我,我本来只是想安慰她,但没想到从那天起,我也有了一个陪伴,后来,我也开始寻找机会去陪伴她,几个月来,我和她距离最近的一次,就是那个雨天,我默默的跟着她走了很久,我希望我的陪伴能让她不再那么孤独,后来晓玄转学了,但是我们偶尔还是会在那棵榕树下远远的相见,茫茫人海中平淡无奇的我们,却在彼此的眼里散发着光。”

随着瞿蓝心的话音,他们的视线转向了远处,从这里看过去,正好能看到远处的两棵榕树,任晓玄的好几幅榕树画的视角就是从这里展开的。

沈翊又从包里拿出那幅带有唇印的榕树画作,递给她,瞿蓝心手指轻抚唇印,泪珠滑落,砸在纸上,开出一朵朵透明的花。

沈翊:“我们在榕树下的土层里,找到了共计21块衣物残片,上面有大片的血迹残留,还有,你左手中指上的那条长长的细纹,应该是把美工刀留下的疤痕吧,既然当时你的手被划伤了,以现在的技术,把你的DNA与晓玄衣物残片上的血迹,进行比对鉴定,不成问题,所以,到底为什么?”

瞿蓝心叹了口气:“我只是一个不喜欢穿裙子,喜欢打篮球,喜欢剪短发的女孩,可这么多年,周围的人总是因为我的外表而误解我,孤立我,我原以为晓玄是真正理解我,接受我的人,可没想到,她跟他们一样,那天,我约她在榕树下见面,我想让她看清我,看清真正的我。”

“晚上,我鼓起勇气穿上了连衣裙,我希望她能接受真正的我,可是她见到我的那一刹那,她疯了,她哭着说我不是他,她说我亲手毁掉了她心里的那个人,她说那是她生命力唯一美好,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。”

“而那天晚上的我,打破了她对白马王子的幻想,原来她一直把想象中的我当成是白马王子的救赎,所以,当她发现那个‘白马王子’竟然是一个女孩时,她崩溃了,当唯一的救赎不再是救赎的时候,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。可那天死的,其实是我们两个人!”

“任晓玄是自杀?”沈翊很是惊讶,没想到最终的真相尽然是这样。

瞿蓝心任由眼角的泪水滑落,声音悲戚:“是,也不是。因为这一切最终是我导致的,晓玄需要的,只是她幻想中的我,我不该毁掉他。”她话里透出浓浓的自责,泣不成声。

沈翊:“所以,你就把她埋在那棵榕树下?”

瞿蓝心:“我也想过报警,但是我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的后果。”

沈翊:“可是任晓玄的头骨,为什么会出现在美术教室?”

瞿蓝心拿过任晓玄那张画,摩挲着上面的唇印:“上大学后的每一个假期,我都会到榕树底下陪她,直到听说市政要在那里修一条大马路,我就把晓玄迁到离我更近的地方。”

在电话这头静静听他们对话的林涛,低声跟杜城嘀咕:“我觉得这个瞿蓝心不老实,反正我不相信任晓玄是自杀,而她只是掩埋了尸体。”

杜城:“根据现在得到的信息,我们可以确定,任晓玄的致死工具是一把美工刀,根据美工刀的大小、形状,再结合她们两个人身高对比,回去欧阳就可以推测出遗体的致命伤的形成过程。”

林涛点头,也没在多说话,继续听手机里的对话。

“十年了,从来没有人听过我和她的故事,谢谢你!”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,现在的瞿蓝心反而有些轻松。

沈翊画完了瞿蓝心现在的画像,看着画像里自己的利落的短发,温柔的眼神,还有嘴角勾起笑意,瞿蓝心有些感慨:“或许晓玄眼中的我,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!”

沈翊把画像递给她:“可是你还没有画出,你心中的晓玄。”

瞿蓝心再次红了眼眶:“我画过了,十年前,就画过了,就在晓玄课桌板背面。”

现在瞿蓝心已经没有了往下跳的想法,跟着沈翊一起退回了天台。

蒋峰上前给她带上手铐,在下楼路过那片文化墙的时候,纪一航已经带着手套取下了那张课桌板,翻过背面,上面用圆珠笔画着任晓玄,她手里抱着一束野花,回眸一笑的模样,顾盼生辉,而她的笑容早已深深的刻进了瞿蓝心的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