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江分局
专案组会议室会议室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桌子,桌子上摆满了案件资料和现场照片,围坐在桌子周围的是专案组的成员,他们抱着各自的本子坐在椅子上,连续熬夜的侦查,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。
“任晓玄,1996年出生于本市,十年前失踪,失踪的时候15岁,2010年的9月份,转入北江七中上高一,2011年的6月转学离开,报案的时间是2011年6月24日晚上,报案人是她的母亲梁俊秋,法医鉴定任晓玄遇害的时间,很有可能就是在2011年的6月。”蒋峰拿着本子,一边叙述调查结果,同时在白板上把有用的信息写上。
杜城:“所以她很有可能在失踪的时候,就已经被杀害了。”
“是的。”蒋峰点头,“另外还有一个发现,当时派出所走访得知,任晓玄6岁时父母离异,她一直跟着母亲生活,据说她从小就性格孤僻,没什么朋友,同学和老师都觉得她很敏感,不太好相处。”
“哎呀,这案子复杂了。”坐着的老闫叹了口气,眉头微皱,“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敏感,又是单亲家庭,更容易形成孤独型人格,缺少密切关系人,很难得到更多的有效线索,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,那有些人可能不在本市了,甚至都有可能不在国内了啊!这调查范围太大了啊!”
“对啊,那怎么办?”林涛也有些郁闷,任晓玄的案件有十年之久,随着时间的推移,一些关键的证据可能已经丢失或损坏,再加上缺乏目击证人,而且十年前,那会儿的监控天眼可不像现在遍布大街小巷,使得侦破工作变得更为困难。
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沉思,林涛转头看着沈翊有些出神,问道:“沈翊,你有没有什么想法。”
林涛并不是故意点他,沈翊虽然是新入职,但他的表现一直都很优秀,对于案件有着独到的见解,问问他的意见,也许能为案件侦破找得到新的突破点。
“我们去学校看看,看能不能打听些线索。”沈翊总算说了开会的第一句话,他潜意识里就觉得突破点肯定在学校里,现在队里把能用的侦查手段都用了,可都没有什么发现,不如去学校找一找。
“行啊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林涛爽快的答应。
“行,你俩一起去,希望能带回一些有用的线索回来。”杜城同意了,转头又问蒋峰,“任晓玄的家庭住址查清楚了么?”
蒋峰:“查到了。”
杜城:“行,那就这样,沈翊跟林涛你们去学校,蒋峰,我们等下去一趟任晓玄家,李晗,你跟小白、老马他们再把有关死者的所有线索,再筛一下,把范围扩大一点。就这样,散会,各自干活儿,随时保持沟通!”
……
北江七中
学校的走廊犹如一条时空的隧道,连接着教室、办公室和不同的楼宇,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走廊的地板上,形成了一片片波动的光影。
走廊的墙壁上装饰着各种海报和贴纸,展示着学校的活动、俱乐部的信息和鼓舞人心的名言。每隔几米,就会有一幅全新的画作或者摄影作品展示出来,无不体现出这所以艺术为主的学校特色。
沈翊和林涛在学校转了两圈去找瞿蓝心,这会儿还没下课,他们就在靠在走廊的护栏上,谈论着自己念书时的趣事。
“叮铃铃……”
下课铃声响起,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,整个学校活都跃了起来。
走出教室门的瞿蓝心看到等她的林涛和沈翊有一些诧异,但很快反应过来,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,瞿蓝心带他们来到校园一处僻静楼道。
沈翊把画像递给她,让她帮忙回忆一下。
“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画出来了?”瞿蓝心接过画一看,脱口而出,“任晓玄?!”
“你认识?”林涛对她不假思索的说出人名,很是惊讶。
“认识!”瞿蓝心点头,回答语气笃定。
“我记得…你说你刚调来不久啊?”沈翊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,心里有一丝怀疑,一位老师每一届要带那么多学生,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,她竟然能只看一眼就认出来,这不得不让人怀疑。
瞿蓝心笑了笑,解释说:“我也是七中毕业的,那个时候我和她都是美术兴趣小组的,她转学过来那一年,我正好高三。”
“哦,原来如此。”沈翊点头微笑,并未多说其他。
三人转了个弯走到一条颇有特色的走廊,这一层是专供美术生使用的楼层,走廊的墙壁上嵌满了色彩丰富的课桌板。这些课桌板形状各异,有的是简约的矩形,有的是俏皮的三角形,还有的是富有艺术气息的拼接款式。它们齐齐整整地排列在一起,像是一幅精心设计的挂毯,将走廊装点得活力四溢。
“我上次来就看到这些木板,挺有意思的。”沈翊被这些不能称之为画作的桌板吸引,对他的眼中,每一寸细节都是一幅小画,每个色彩都诉说着一个故事。
“这些都是废弃课桌的桌板,美术组的同学就喜欢在上面刻字,一届又一届,我到学校上班以后,觉得这些字啊、画啊挺有趣的,扔了可惜,就把它们收集起来做成了文化墙。”瞿蓝心的手指在墙上滑动,声音婉转动听,“这一条走廊,可承载着我们学校十几年的过去呢!”
“你的课桌板呢?是哪一张?”沈翊扫了一眼整面墙,想寻找那熟悉的笔触。
瞿蓝心勾唇一笑,看了一眼沈翊,语调轻快:“我可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,桌板干干净净的,放不上来。”
沈翊不再多问,把话题转到案子上来:“对了,你眼中的任晓玄是什么样的人?”
“嗯~~~”瞿蓝心想了想,“就是瘦瘦的,不爱说话,……”
结束谈话后,林涛和沈翊返回分局,回程的路上,林涛见副驾驶的沈翊若有所思,也问出了心里的疑问:“这么多年过去了,瞿蓝心居然一眼就能认出任晓玄,你觉得合理么?”
沈翊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,面色冷峻:“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,我们身为画像师,相对来说比普通人更能记忆人脸,但是她只是学画画的,就算造诣颇高,也不会记得特别清楚,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她印象很深刻,甚至有可能跟任晓玄关系很好!”林涛接过他还没说完的话,有一些激动。
“嗯,有可能!”沈翊并未把话说死,在没有线索的当前,就冲瞿蓝心对任晓玄的熟悉程度,那么她大概率会是案件的突破点。
与此同时,杜城和蒋峰照着地址找到一栋老式居民楼,任晓玄的母亲就住在这栋楼里。
这一片居民楼大多修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风格统一,色彩单调;外墙的砖石经过岁月的洗礼,颜色变得斑驳,绿色的苔藓和藤蔓在砖石间生长,楼房的窗户,有些是开着的,有些是关着的,楼里的住户不多,即便是临近中午出入的人也很少。
蒋峰指了指老楼上一个开着的窗户,“任晓玄家就住这儿,她妈妈五年前再婚了,又生了一个孩子。”
杜城眯着眼往上看了看,那窗户的阳台上还摆着几盆仙人掌,“走吧,上去看看。”
“叩叩叩!”老式木门发出低沉而响亮的声音,蒋峰等了两秒要继续敲门的时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了。
开门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,稚嫩的脸庞带有些婴儿肥,圆圆的十分可爱,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陌生人。
两人还没出声询问,就听到了门内传来一中年女子的声音,“谁啊?”
随着一阵脚步声,一穿着朴素的女子来到门口,面对陌生人,她本能的有些惧意:“你们?……”
蒋峰见状,赶紧出示证件:“您好,我们是北江分局刑警队的,请问您是任晓玄的母亲么?”
听到是警察,梁俊秋松了一口气,说明来意后,她把两人请进客厅。
“你们是在哪儿找到她的?”梁俊秋情绪很稳定,并没有像其他死者家属那样呼天抢地。
可即使这样,杜城也没有掉以轻心,放柔了声音,“在北江七中,操场底下。”
“十年了,原来离家这么近。”梁俊秋呢喃着,神色也没有变化。
蒋峰插嘴问道:“任晓玄上学期间频繁转学,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梁俊秋叹了口气:“这个孩子自小就敏感,不好相处,到哪个学校都待不太久。”
“她在失踪之前有什么异常吗?”杜城一直观察着这个母亲,感觉这个母亲过于冷静,警察的直觉让他多打量了她几眼。
“记不清了。”梁俊秋摇了摇头,“她总是自己待着,我也不知道她成天想些什么,自从我跟他爸离婚之后,她很少跟我说话,我知道,她恨我。”
杜城:“她当时上学的东西还保留着吗?”
梁俊秋指了指一道关着的门,“就在里面,你们去看吧。”
杜城、蒋峰拿出手套带上,拧开了门锁,门内光线不怎么好,窗户的窗帘拉着,里面堆着不少杂物,桌上的灰尘随着开门飘在空中。
杜城从一堆箱子里找出一摞一摞的画作,他翻了翻递给蒋峰:“把这些都带回局里,让沈翊看看……”
他正说着话,突然客厅传来压抑的哭声,两人不约而同的瞄了一眼,梁俊秋坐在沙发上,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,压抑着自己的哭声,原来她不是不在意,只是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来发泄自己的情绪。
……
回到局里,杜城开了小型碰头会,蒋峰率先说:“我们去了任晓玄家,没有找到任何线索。”
“现在有几个疑点,通过任晓玄母亲的表述,任晓玄性格孤僻,那凶手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?第二,为什么要更换头骨?还有……”杜城边说边把问题一个个写在白板上。
“还有,嫌疑人选择在操场埋尸,他和学校的关系是什么?”沈翊趁他写字的间隙,直接抢过他的话。
“对!”杜城一笔一画的在白板上写着字,他刚要往下说,又被沈翊抢白,“尸体白骨化至少要一两年,他又是什么时候换的头骨?”
“对!”杜城继续往后写,刚写完在他准备往下说的时候,他转头看向沈翊:“你还有问题么?”
沈翊本就是故意的,现在见好就收,人好歹是领导,不能太过分,憋着笑摇了摇头:“我问完了!”
杜城瞪了他一眼,继续说:“所以我们继续关注的重点,第一,我们要走访任晓玄以前的同学,尽可能的找到有线索的关系人,第二,尽快确认头骨的更换时间,以此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。涛儿,你跟沈翊去查头骨的事情,蒋峰、姜小白,你们带着其他人去走访任晓玄的同学。”
众人各自散去,分组去完成任务。
沈翊和林涛出了警局,直奔瞿蓝心的家,瞿蓝心听到敲门声打开大门的时候,熟悉的两位警官,惊讶道:“我好像没有告诉你们我家住哪里?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!”
她把两人请进屋内,沈翊笑着回答:“我们第一次在美术教室见面的时候,墙上挂了一幅画,画的就是这条街道,最醒目的就是这个开满兰花的阳台,那幅画是你画的吧?”
瞿蓝心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沈翊的一番解释,不但让瞿蓝心讶异,连让林涛也瞪大了双眼,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穿梭,心里嘀咕,‘他什么时候跟这个瞿蓝心这么熟悉了,找到人家里竟然不是让李晗查的住址,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?’
沈翊没管林涛那充满疑问的眼神,转而对瞿蓝心说:“你左手小指的外侧有茧,那满墙的画里,只有那一幅画的笔触,是从左上到右下的,只有左撇子才这么画画。”
“观察倒是挺细致。”瞿蓝心没想到他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,再加上他超高的画技,她竟然有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。
“瞿老师,你是一个人住啊!”眼看两人的话题就要转移到画画上,对于这个一窍不通的林涛赶紧转移话题,他可不想跟上次一样,看着他们俩说话,自己一句嘴都插不上,那感觉太差了。
瞿蓝心笑了笑,指了指桌角:“还有它。”
两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是一只通体毛色雪白的猫,那只猫见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人,轻声的‘喵’了一声,躲进了沙发底下。
“两位警官随便坐啊,我去给你们倒杯水。”瞿蓝心招呼两人随意,就转身进了厨房。
趁这个间隙,林涛凑近沈翊,低声问道:“跟这个瞿蓝心认识?怎么感觉你俩很熟的样子?”
沈翊压低声音:“都是画画的,交流起来没有什么专业壁垒,所以看起来比较熟悉而已。”
“你不会看上她了吧?”林涛蓦地来这么一句,他总感觉沈翊和这个女老师之间有一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,这让他不禁对沈翊刚才的解释产生了怀疑。
沈翊白了他一眼,“你瞎说什么呢,我这辈子只会且只有我老婆一个,我只希望早点找到线索,早点破案,这样我老婆也不用加班了啊!”
“切,德行!”林涛本就对他开口闭口就提自个儿老婆嗤之以鼻,原本以为抓到了沈翊的痛脚,没想到无端端吃了一把狗粮,这样让他很无语。
沈翊被客厅正中央的一幅线画吸引了视线,一个竖版的墙面上规律的钉上了小钉子,用黑色的丝线在不同的钉子上缠绕,从而形成一幅画,只是这幅画并未完成,能看出是一女子的头像,发丝的末端垂坠着长长的丝线,只是五官的部分是空白的。
沈翊走到近前,手指轻轻触碰着丝线,对端着水过来的瞿蓝心说道:“你墙上这个线画还挺有意思。”
瞿蓝心微微一笑:“有风的时候,风一吹,她的头发就会微微飘动,就像她活了一样。”
沈翊点头表示赞同。
“普通人听到这个,都会害怕。”瞿蓝心对沈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。
沈翊笑了笑:“画家就是造奇境的嘛!为什么要害怕?怎么没有画完呢?”
“还没有想好,她的脸应该怎么画。”瞿蓝心轻抚空白的墙壁,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涛,问道:“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?”
林涛在这两人讨论画的时候就频频翻白眼,可又插不上嘴,只能干瞪眼,眼见回归正题,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沈翊:“是这样的,我想知道你们美术组的学生都临摹过那个捐赠的头骨吗?”
瞿蓝心:“当然临摹过,只不过没有想到,临摹的是她的头骨。”
沈翊:“那那些临摹头骨的画,还在吗?”
瞿蓝心想了想:“现在应该都还在学校里。”
沈翊:“那你现在方不方便带我们去一趟学校?”
瞿蓝心:“可以!”
三人赶到学校,这时候已经放学了,除了住校的学生之外,大部分走读生都回家了,因此安静了不少。
再次路过那段特色文化墙的时候,瞿蓝心语气里多了些自豪:“我们学校的美术生成绩一直很好,这几年考上八大美院的就有两百多个。”
沈翊笑着点头,但并没接话。
瞿蓝心试探的问道:“你是想用素描画来确定头骨更换的时间?”
这再不搭话就不礼貌了,沈翊只能接话:“能考上八大美院的学生,对头骨细节特征一定画的特别准确,我唯一担心的是,这些画能不能保存下来。”
瞿蓝心打开储藏室的门,这个宽大的空间里摆放了很多货架,每个货架上摆满了大号的盒子,还贴着标签方便查找,可能来的人比较少,不少盒子上都落了灰尘。
瞿蓝心穿梭在货架之间,一边寻找着目标物一边说:“美术室的习惯,是留一些学生的临摹作业做纪念,只是这里面的东西太多了,要慢慢找。”
她转了几圈后,终于在一个货架前停下,“找到了!应该是这一箱,这是这几年学生的临摹作业。”
林涛把高处的盒子取下来,拿出一摞一摞的素描递给沈翊,看着几百页的画全是骷髅头,他感觉自己快变成骷髅了。
绘制素描的人会惯性标注时间,一是为了在画面上营造一种特定的氛围,二是表达在创作时的情感;但对于艺考生来说,落款也是考察他们对绘画整体知识的掌握,通过标注时间来观察自己学习过程。
这倒是方便了沈翊,他把画作按照时间线进行排列,从中寻找着细微的差别。
林涛看着这一地的骷髅头,压根儿是帮不上忙,这剂量太大了,他表示吃不消,保不齐晚上回家睡觉,一闭眼全是这些骷髅头。
过了好久,沈翊总算是招呼一旁闲得无聊的林涛:“涛哥,有线索了!”
“找到了?”林涛立马来了精神,再待下去他真的要无聊死了。
沈翊把画作按照自己的发现,做好标记放回箱子,对瞿蓝心说:“瞿老师,我们能把这些画带回走吗。”
瞿蓝心:“没问题。”
林涛把盒子盖好:“后面用完了,如果核准没问题,我们会把这些画还回来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