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法国著名画家雅克路易大卫,新古典主义画派的奠基人,他于1793年创作了这幅油画《马拉之死》,被刺杀者是雅各宾派代表、政治家,保尔马拉;你们手里的是他的验尸报告,在没有照相机的时代,画家手中的笔就是记录现场唯一的工具,他们应该忠诚于现实,还原真相,然而在这幅画里,却隐藏着画家的三个谎言,十分钟之内,找到它们。”
北江市刑警学院的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,沈翊的声音温润如玉,带着几分淡漠和疏离,他站在讲台上,阳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,指尖透过碎发,几缕光点在脸上闪烁着,他身形极高,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勾勒出一抹迷人的轮廓,微风拂过,他的白衬衫和黑色领带微微拂动,显得他更加的冷峻和孤傲。
他提出问题后,翻转桌面的沙漏,等待着学生们回答问题。
学生们拿着资料,各自低声的讨论着。
一个女生举手:“老师,验尸报告上面写:马拉曾经因为躲在下水道,感染了皮肤病,所以浑身红疹才需要泡澡,但是这画中马拉的身体却很干净啊?”
“美化过的死者身体,第一个谎言。”沈翊点头,示意女生坐下。
另一个男生也举起手:“老师,凶手在哪里?验尸报告上写,凶手在案发现场被逮捕,但是这画中并没有她啊?”
“没错!”沈翊把画架上的画翻了个面,另一幅画展示在了同学们眼前。
“马拉被刺杀后,科黛完全没有要逃离现场的打算,而是在现场宣称为自己的行为负责,并束手就擒;被抹杀掉的凶手,第二个谎言。”
问题被解决了2\/3,还有一个同学们都没什么头绪,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。
沈翊的手机振动,一看是欧阳月打来的,他一边给自己带上蓝牙耳机,一边跟同学们说道:“还有第三个谎言,大家可以继续讨论,等一下来听大家的见解。”
他走出教室,接起了电话:“起来啦?感觉怎么样?”沈翊笑的宠溺,跟刚才讲台上冷峻疏离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……
时间倒回一个小时前,欧阳月家
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,刺眼的光芒照在了欧阳月的床头,她缓缓地睁开眼睛,头脑中的思绪如同被浓雾笼罩,一片模糊。
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,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衣服,穿的好好的,还是昨天的那套。
我怎么了?
喝多了?
我怎么回来的?
花仙子?
……
昨晚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玻璃,散落在她的脑海中,她试图拼凑起昨晚的片段,但那些影像却很模糊。
欧阳月越想越心慌,貌似自己把沈翊压在身下,自己还…还亲了他…
“不可能,不可能,那是什么?春梦?”她连连摇头否认,自己怎么可能做出过分的事情,不可能,不可能!!
她暗暗发誓,再也不喝酒了,这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,呜呜呜……
欧阳月闻了闻衣服,还有一些酒味,不禁有些嫌弃,准备去洗澡换衣服,可一出门就要面对沈翊,怎么办?
可这会儿就算躲得了,到了单位不也得碰面嘛,算了,反正伸头也是一刀,缩头也是一刀。
酒后的一切行为与本人无关,不管当时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去找喝醉是时候的我,不要找清醒时的我,因为清醒时候的我不在场。
秉承着这样的信念,欧阳月头上裹着一条毛巾毯,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间,可家里很安静,只有客厅的窗户开着,微风拂起窗帘。
隔壁的客卧门也关着,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,没动静,咦?今天他不是还在休假么?不会还在睡觉吧?
就在她犹豫之际,脑海里突然冒出另一个声音,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,怕什么,这可是我家!
在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后,欧阳月‘理直气壮’的按下了门把手,慢慢推开门,房间收拾的很干净,床也很整洁,没人!
她疑惑的关上门,在确定家里真的没人以后,欧阳月整个人都放松了,径直去洗手间洗漱。
洗漱完,一身清爽的欧阳月准备吃点东西,今天她还有课,不能在家摆烂,刚要打开冰箱,就看到旁边的吧台上摆着几个碗,还贴心的扣了一个碗给保温,打开一看,是做好的早饭。
不用问,这肯定是沈翊的手笔,她不客气的拉开椅子,一边吃饭一边给沈翊打电话。
电话接通,她还没说话,沈翊温润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:“起来啦?感觉怎么样?”
“你去哪儿了?怎么起的这么早?不会是…”欧阳月的勇气在听到沈翊的问话的时候飞走了大半儿,现在的她还是有些心虚的。
“是什么?”沈翊有些好笑,也不知道在期盼什么。
欧阳月:“一晚上没睡吧?”
回想起昨夜,沈翊耳朵都泛起了粉色,而且他也不想让欧阳月不好意思,以后两人尴尬,就扯开了话题:“你真的该减减肥了!太重了,压的我……”
“压你?我…我压你?我怎么压你的?什么时候压你的?”欧阳月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淡定了,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不和谐的画面,她紧张的打哈哈:“想起来了,是你说的是背我是吧?人喝多的时候就会比平时重一些嘛!这很正常!”
这喝醉不可怕,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,太社死了!!
“你断片儿啦?”沈翊有些惊讶。
“断片儿怎么可能,我记得你昨天背我进小区,然后上了楼,之后进家门,然后你就把我送到了卧室,之后,就……”欧阳月越说越小声,脑海的画面不断闪现。
“之后……就……睡着了!睡的跟死猪一样!”沈翊直接帮她圆了过去,不能让老婆丢脸、社死,不然要是把人给逼眼了,吃亏的还是自己,这点道理他门儿清。
欧阳月听他这么说,松了一口气,暗道:还好那是梦,不是真的。
她尬笑两声给自己找补:“我这个人呢,就是酒量虽然忽高忽低,但是酒品还是一直在线的,喝多了之后呢,就是睡觉!不哭不闹也不吐。”
沈翊在电话那头憋笑,但还是严肃了语气:“在合租条款里再加一条,可以喝酒,但绝对不能喝多,不然我就把你烂醉如泥的视频发给你妈和你哥!”
“没问题,我发誓,行了,你忙你的,我要去学校了!挂了!”欧阳月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,赶紧结束,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,总拿出来鞭尸就不好了,她还是要脸的。
沈翊挂完电话,无奈的笑了笑,走进教室继续上课。
“好啦,第三个谎言,有谁找到了么?”
“没有!”学生们异口同声的回答。
“第三个谎言,就是马拉之死本身!没想到吧?”
沈翊不卖关子,直接说出了答案:“从一开始,画家就在欺骗所有人,关键的秘密就在马拉手中的这张便签里。”
【便签文字翻译:1793年7月13日,马丽安娜夏洛蒂科黛致公民马拉,我现在很艰难,希望能您的一点资助,就足够了】
“画中的便签上写的是科黛在向马拉求援,可现实并非如此,马拉在遇害之前,给世人留下的最后文字,竟然是一份处决名单,这才是隐藏在便签纸下的真相,这份名单里,写满了马拉要铲除的异己者的名字,而科黛孤身进入险地,就是为了阻止马拉的杀戮,科黛曾经在法庭上说:‘我杀一个人,是为了拯救十万个人。’”
学生们被沈翊讲述的内容吸引,全场鸦雀无声,只有刷刷的记笔记的声音。
“从远古的壁画到伦勃朗的《夜巡》,画家一直在历史中担当着存留现场,还原瞬间的使命,可是在这里,原本的内容,只是一处小小的改动,便让马拉从一个杀戮者变成了一个慈善家,让一个女英雄涂抹上了污名,绘画中的历史、现场,都是真假混杂的,我们可能要花上一生去分辨。”
“好了,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,下课!”
……
下课了,沈翊还在收拾东西,就接到了杜城的电话:“沈翊,你现在在哪儿?张局让我来接你,说张山坡派出所有个案子,让你去一趟。”
“我刚下课,还在警校,但是我要先回家看看!”沈翊一边收拾画架、教案,一边回答杜城的问题。
“回家看什么?”杜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他那‘仓库’有啥好看的?难道怕那些‘破烂儿’长腿跑了?可也就几秒钟,他反应了过来:“哦哦,我想起来了,你都搬欧阳家去住了,不过你现在回去也看不到她人啊,周二、周四她都会去北江大学上课,等回来再看是一样的,人丢不了,我快到了,你赶紧收拾完出来。”
杜城压根儿不给沈翊拒绝的机会,连珠炮似得巴拉巴拉的一通抢白,沈翊只能无奈的答应。
很快,杜城载着沈翊往目的地驶去。
“昨天晚上,张山坡派出所接警了一起抢劫案,现场有四个目击证人,三个画画的和一个小超市老板,让那三个画画的一人画张画像,没一张能抓着人的,所以他们就……”
杜城正给他交代案件的情况,可他一直没听到回答的声音,扭头一看,顿时把他气的七窍生烟,人居然睡着了!
这死出,一上车就知道睡,浪费我口水,说了这么大半天,全白说了!他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,让沈翊立刻醒醒神,可最后巴掌还是没落下去。万一要是这臭小子又跑去欧阳月面前卖惨告状,他不得被骂的眼睛都睁不开啊,别看他是队长,可这欧阳月不是简单人啊,算了算了,退一步开阔天空,谁让这小子命好呢!
杜城只能把火撒到汽车油门上,只听排气筒发出一阵呼啸,风驰电掣的开进了张山坡派出所的大门。
“这次又麻烦分局了!感谢啊!”
进了大门,派出所所长陈强峰热情的接待了两人。
“没事儿。”这时候的杜城没有了在分局的吊儿郎当,现在的他颇有支队长的模样,谦和有礼。
“这三个人的画我的最像……”
“你配的上画家这两个字么?……”
“你&%#@……”
三人在走廊上,就听到了旁边办公室里的高声争。
杜城问道:“陈所,这吵什么呢?”
沈翊也透过玻璃往里扫了一眼,不禁勾唇一笑。
陈所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,无奈的解释:“三个人,画了三张不同的脸,他们仨吵了异业了,非说自己画的最像。”
杜城刚就瞄到了沈翊似笑非笑的表情,眉毛一挑:“你认识?”
沈翊点头:“都是办过展,叫得上名的画家。”
答完,他又看向陈所:“他们画的画像,能给我看看么?”
“您看,我都被他们气糊涂了。”陈所一拍脑门,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来三张素描,递给了沈翊,“这儿呢,您看看。……这完全都不一样,这张最过分,这让我们上哪儿找人哪?”
沈翊翻看着画像,三张完全不同,而且还一张比一张抽象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“陈所,能带我们去看看监控么?”沈翊把画像放在桌子,这几张画像完全没有参考价值。
陈所带着他们来到指挥中心,这里的显示屏监控着张山坡派出所辖区内的所有摄像头,他指挥民警调取了当时的监控画面。
“这是附近小区监控拍到的视频,非常模糊,大概能看清这个男的戴眼镜。”陈所把视频暂停,画面静止,看的出来的是一个男子穿着卫衣,还把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,步履匆忙。
沈翊看了屏幕几秒钟,“错了,这个男的根本不戴眼镜。”
陈所一愣,没想到是这个结果,指着屏幕上的一处白点,惊讶道:“这不是镜片的反光吗?”
沈翊勾唇一笑,耐心的解释:“这个反光不是镜片造成的,是人的瞳孔会在暗处,会本能地张大,造成红眼的现象,再加上设备老旧,噪点太多,所以你们会觉得这是镜片的反光,况且,如果说这个人真的戴了眼镜,那他脱衣服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扶眼镜的动作。”
陈所一听,顿时有了新的侦查方向,赶紧招呼另一名民警:“小张,你把监控再回访一下,我再看一眼。”
“你对监控很了解啊!”沈翊的几句话再次让杜城对他有了新的认知,没想到他这么厉害,怪不得张局把他当成宝呢。
“对着监控画像,这不是我的基本功嘛!”沈翊也不客气,对杜城的夸奖他欣然接受。
“对了,第四个目击者呢?”沈翊不再管杜城的吃惊,从挎包里拿出画板,就要开始画像,他现在就像早点完成工作,好早点回家。
陈所叹了口气,表情很无奈:“问过了,形容不出啥,半天就憋出一个…相貌平平,没什么用。”
“谁说没什么用啊,相貌平平,说明这个人的五官比例分布很均匀,是非常重要的画像信息。”沈翊边说边跟民警说:“麻烦您再帮我倒回去,谢谢!”
宽阔的监控中心就只有铅笔与画纸摩擦的沙沙声。
……
两个小时后,陈所来到刚才吵闹的办公室,里面的三位画家还在争论不休,吵的脸红脖子粗,估计要不是顾忌这里是派出所,都要打起来了。
陈所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,高声说道:“你们三人回去吧,人抓到了。”
这句话如同重磅炸弹,三人顿时安静,“抓到了,用的谁的画?”
“谁的也没用,用的是这样。”陈所拿出一幅画像展示在三人面。
三人都被画像给吸引,一人夸奖道:“这线条及其地简单,干净顺畅,没有丝毫的冗笔,这让我想起一个人。”
另一人也随即附和:“沈翊!!”
……
画像交给陈所长以后,杜城、沈翊就离开的派出所,这时天色渐晚,杜城就提出请沈翊吃晚饭,可沈翊惦记着欧阳月,毫不犹豫的拒绝了。
杜城埋怨道:“沈翊,你怎么那么没良心,亏得我还送你回来呢,重色轻友的家伙。”
沈翊对他的指责毫不在意,“天大地大,老婆最大,再见了啊!”说着利落的关上车门,留给杜城一个潇洒的背影。
杜城咬牙切齿的冷哼一声:“哼,没良心,赶明儿我就让菲姐给她介绍对象,我看你怎么办,嘚瑟的!一点礼貌也没有,我还是你领导呢!”
可他也只敢背后偷偷说狠话,叨叨两句以后就去找林涛吃晚饭,哼,谁还没朋友了,没有你我还有涛儿呢!
……
沈翊急匆匆的回到家,明明早上才出门,短短的十个小时,却让他想的紧,可他空欢喜一场,屋内静悄悄的,除了客厅的灯亮着,连卧室都是昏暗的,不禁有些失落,她还没回来?
一个人呆在家里,不踏实,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。
沈翊把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,中途发了几条微信依旧没得到回复,只能无聊的坐在画架前,随意的涂鸦。
这套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厅,沈翊搬来了以后,欧阳月就把自己的书房分了一半给他做画室,可随着沈翊搬来画越来越多,她只能原来书房跟客厅的隔断打开,把书桌挪到了客厅的沙发后面,这样大部分的空间就都给了沈翊当画室。
这样的格局让沈翊非常满意,好几天的夜晚,这个书房都呈现出温馨美好的画面。
暖色的灯光洒下,照亮了每一个角落,沈翊坐在临窗的木制画架前,专心致志地挥动画笔,每一笔,每一划,都流露出他对艺术的热爱和执着。他的眼神坚定而炯炯有神,仿佛在捕捉着笔触之间的韵律和节奏。
欧阳月则是坐在房间另一角的书桌前,她的脸庞在电脑屏幕的冷光下显得格外精致,她是那样的专注,那样的认真,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,只剩下她和她的工作,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,如同编织一首看不见的乐章。
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安静和和谐。
沈翊的画笔在画布上舞动,每一次的刷动都像是爵士乐中的鼓点,独特而富有节奏。欧阳月的键盘敲击声则像是弦乐的旋律,优美且平滑,这两种声音就像是一首无声的交响乐,既独立又相互融合,构成了这个房间的独特氛围。
画笔和键盘的声响,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,都构成了这个和谐画面的生动背景。虽然他们在做着不同的事情,但他们却共享着这个独特的空间,他们的存在就如同书房中的一抹色彩,安静而和谐。
这样的画面,就如同一个温暖的梦,让人感到安心和宁静。
沈翊每次抬头看欧阳月的时候,都希望时间静止,他就想这样跟她在一起,直到地老天荒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,直到他已经完成的一幅素描,人还没回来,他查看手机,除了工作群上亮着小红点,没有任何新的信息。
沈翊一向沉稳冷静,遇事淡定从容,可只要事关欧阳月,他的冷静、自信直接成为负数,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,总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,高兴的,生气的,难过的,每一个表情,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,无法遗忘。
他靠在沙发上,抱着靠在,回忆起昨晚‘惊心动魄’的一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