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人静，柳家府邸烛火燃灭，没有一个主事在。
房间黑暗的桌案，一只手将上面的东西一一收好。
风吹雪飘，妖气肆虐。房门被利爪刺穿，沈卿收拾东西的手一顿。
她侧目看了看，若无其事的在桌上用指尖写字，随着木门的碎裂，她也停下了手，迎向了漆黑的目光。
“你来送死？”沈卿漫不经心地问。
林圆愿说：“是我送你去死。”
她心底百般不愿，好不容易恢复好伤势，结果少主要让她血洗柳家林家，把除了这个姓沈的修士绑了当人质，其余全都斩杀。
可沈卿闻言却还是毫不在乎的样子，她不禁有些恼火。
她必须速战速决，林圆愿的魂魄已经彻底消散，这具身体也快腐烂了。
在林圆愿准备动手时，沈卿忽然有了动作，却只是在托着下巴苦思冥想。
寒光一闪，将沈卿一缕发丝斩断，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林圆愿身上。
刚刚回到府邸就出这档子事，再说了，上元节那么好的日子，她其实不想见血的。
是以沈卿说：“今日我不想杀你。”
林圆愿反驳：“是我杀你！”
“你今日来确实是为杀人，但你在犹豫要不要杀我，”她一针见血道，“不是吗？”
若是想杀她，刚刚就不只是斩断发丝了，可是……
“你刚刚让我不爽了。”
她的发丝是谁想斩就能斩的吗！
沈卿拿起桌上的符纸，刚要动手，却又停下。
“想对我动手可以呀，但是咱换个地方呗？”沈卿歪了歪头，笑道：“要是吵到我师兄就不好啦。”
她余光蓦然落在不远处，唇角笑意一僵。
不知是不是错觉，她看见萧瑜换了身白衣，一步一步朝着这走来。
思虑良久，沈卿抬手，指向林圆愿背后的天，
“看，天上有只凤凰。”
在林圆愿不解地转头时，沈卿快速跑了，林圆愿下意识伸出手，只抓到了一个布料。
林圆愿：“……”
？
她低头看向那块布，又看了看沈卿的位置，那空无一人。
布料被她攥在手心，顷刻间化为灰烬。
她咬牙切齿，“敢耍老娘是吧。”
……
沈卿跑向那道白色身影，可越走近那道身影就越不像萧瑜。
在距离不远的时候，她迟疑了。
她试探道：“师兄？”
“嗯？”
得到回应，沈卿松了口气，走到了萧瑜身侧，“师兄你怎么在这？”
萧瑜貌似斟酌了会，道：“不重要。”
字里行间，又似当初淡漠疏离。
她忽然嗤笑一声，仰头目光紧盯萧瑜，仿佛想看出一些蛛丝马迹，便说：“妖又来了。”
“师兄的手伤尚未好转，不若先去躲躲？”
萧瑜说：“不用。”
“我说用就用。”沈卿回退几步，边拿刀边道：“师兄难道想拖我后腿吗？”
萧瑜蹙眉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一样的语气，一样的话语，一样的云淡风轻，一样的漠不关心。
沈卿摇了摇头，有些失落地笑着回应：“没事，师兄你听我说。”
真是多心，她竟然下意识认为萧瑜应该对她态度好点。
她卸下防备靠近了萧瑜讲述道：“刚刚那只妖，我要……杀掉她，然后我们离开回宗。”
“师兄你乖乖在这等着我，好不好？”
这次她没等来少年的回应，反而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：“沈卿。”
她转过身，又是一个萧瑜，只不过这个身着黑衣。
沈卿沉默了。
这一目了然的答案……
还没等她反应过来，身后的萧瑜突然推了沈卿一把，让她踉跄几步。
沈卿再次看过去时，只看见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带着冷意。
明白真假的沈卿怒从心生。
不是，这个冒牌货他凭什么用萧小瑜的脸这么看她？
她严肃的问：“你为什么冒充我师兄？莫不是暗恋我师兄？”
说完轻笑一声，又散漫道：“不过没用，你抢不过我的。”
沈卿转过头，故作嬉皮笑脸地看向萧瑜。
她该怎么解释刚刚没认出来呀……
“你在做什么？”萧瑜问。
沈卿：“师兄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？”
萧瑜走近，“不是故意的什么？”
“认错你……”
她的话停住了，抬手制止萧瑜的前进，“等等等等等等。”
“你先别过来。”
他看不见后面的萧瑜吗？怎么感觉两个都不太真！
“你看得见……”
可这个黑衣裳的萧瑜脸色一变，快速冲了过来。
她暗道不妙，从身后悄悄拿出一柄栀月，在距离合适时，直接抬起了刀。
银月色刀刃寒光杀意一现，可她的刀还没见血，萧瑜却跑到她身后。
紧接着，刀空了，可血腥味随之传来。
下一秒，她整个人怔在定在原地无法动弹。
“所以你懂了吗？”
“心中有大道，亦有情爱，你还真是不坚定。”
“道心不坚，是会让身边的人替你陪葬的。”
一道女声轻蔑的说着。
柳家的建筑崩塌，月色再次消失。
沈卿看向凭空出现的林圆愿问：“所以你是……狐妖？”
明明是疑问的句子，可她的语气里尽是笃定。
狐妖魅人心惑，找之脆弱，挖心而食。当今世道的狐妖都死绝了，但她记得，上辈子妖尊座下最得力的助手，是一只很厉害却又不是高阶的狐妖。
这是宋贺年的狗！
沈卿有些心不在焉，似是在分辨刚刚萧瑜冲过来的是幻境还是真实的。
林圆愿没有回答，反而回答了另一个沈卿没问出口的问题：“是真实的。”
“既然选择耍我，是不是得让一些人替你付出一点代价呢？小姑娘。”
沈卿脸色白上几分。
她清楚感知到，有人压在她身上使她走不了，而那人的呼吸轻到几乎没有。
完了，貌似玩脱了。
沈卿咬牙，气笑了，“你这个走狗还真是……真是什么人都敢动啊。”
“出去之后，最好被我发现这是假的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说：“这场游戏，我不玩了。”
栀月刀并没有带入幻境，沈卿唤出栀青剑，直接劈向了这层羸弱的幻境。
“元婴修士，还不足以破除这个幻境。”
林圆愿嘲讽的说完，幻境却裂开了一条缝，她嘲讽的嘴角也僵住了。
上次沈卿在这幻境中看到了自己，情绪被狐妖悉数带走，巩固了幻境，可今日的幻境没有任何情绪加成，弱得如同白纸。
随后，幻境整体崩塌，沈卿眼睛的猩红一点一点褪去，刺鼻的血味传入鼻腔。
她现实中处在一个很奇怪的场景。
刚刚拿在手的栀月不知道去哪了，栀青剑却划伤白衣萧瑜的手臂，而黑衣萧瑜的胸膛被一只利爪穿出一个窟窿来。
沈卿松了剑，吃力地带着萧瑜连连后退几步。
真真假假，假假真真，她快要分不清了。
沈卿感知到身后的生命体正在流失，她目光微冷的瞧着那个冒牌货还有林圆愿。
她忽然抬手掐诀控剑，掉在地上的剑快而疾，剑划伤皮肉的声音响起。
林圆愿反应过来，她却早就已经和萧瑜凭空消失在了原地。
消失的最后一刻，沈卿清楚看见那白衣萧瑜的脸变成了宋贺年，而林圆愿恭敬说：“少主。”
……
林圆愿问：“还追吗？”
“不必。”宋贺年淡淡道，“虽然没有一击毙命，但他活不成的。”
他第一次尝试用手穿过心脏，虽然失误了。
他拿起一个布擦去手上血迹，说：“做得不错。”
“走吧。”
林圆愿惊愕，“哎？不是要杀掉这群凡人吗？”
宋贺年：“算了，等我办事回来再杀。”
她不知道宋贺年的决定，只道：“……是。”
他垂下眼眸，将那带血的布料扔掉。
那个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的修士……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，因人而异。
宋贺年不明所以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她立刻半跪在地，虔诚而尊敬道：“狐族最后的后裔，花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