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晓，天光水色合为一。
回到房间时，沈卿直接倒在了榻上将息。
闭目的黑暗间，只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。
昨夜柳家后院，清幽中伴随着摩擦声，声音持久到仿佛永无休止。
沈卿来到声音出处，唤道：“白然。”
正在洗衣服的白然闻声抬头，看见沈卿时愣愣道：“嗯嗯，怎么是你？”
“后院怎么就你一个人？”她没回答反问。
白然说：“夜深了，他们差不多去睡了吧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沈卿轻声呢喃，随后笑了一下。
“对了。”白然奇怪道：“上次的事过后，翠玲莫名其妙失踪了，我在柳家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。”
沈卿不觉得奇怪，林家人不在柳府而在林府很正常。
她饶有兴趣的和白然聊天说：“我蛮好奇的，为什么你一定要呆在柳家。”
“我之前说过。”白然继续洗着衣裳，“我不想被赶出去。”
“为什么不想被赶？”
沈卿的话语像极了明知故问，无论哪家的下人来干活为的不都是钱或者有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吗？
虽是如此，白然却沉默了。
她不想走，一不为钱，二不为吃，三不为住，她好像什么都不图……
白然低垂着眉眼：“我总觉得，这有家的感觉。”
“噗。”
沈卿兀地笑了起来，“家的……感觉？”
“嗯。”话落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，着急解释：“我也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不重要。”沈卿说，“白然，你很特别。”
是重生这些日子，她遇到的，性格最像魔修的凡人。
沈卿拿出栀月双刀的其中一柄，在手中把玩着离开柳府。
转动栀月时展露的银锋在周遭如同地上之圆月。
……
“咚咚咚。”
敲门声响，沈卿烦躁的翻身捂住耳朵。
“卿卿！卿卿！”明希在外面喊着。
等了一会，她直接推门而入了。
“你这房间好黑。”
说着将窗户打开，来到贵妃塌上，“你怎么还睡？马上到晚上。”
沈卿迷迷糊糊说：“找我什么事。”
身上忽然有了些许重量，明希说：“快入冬了，知道你怕冷，给你送点狐裘。”
迷糊的眼神逐渐清晰，沈卿坐了起来，轻轻抚摸刚刚放在自己身上的狐裘。
“嗯，谢谢。”她说。
随之而来是明希不可置信的声音：“你居然对我说谢谢？！”
“终究是感情淡了，盐巴贵了，你竟然对我说谢谢了……”
“别整着死出。”沈卿站了起来，“怎么不去找你那劳什子小可怜了？”
明希有些不好意思说：“他虽然是小可怜，但卿卿也是啊。”
“我可不是。”沈卿听着只觉好笑。
“咦。”明希托腮，一脸八卦道：“又去找你的萧师兄啦？嗯……你每天找他做什么呀？”
她总觉得卿卿好像很喜欢找萧师兄呢。
沈卿却问官答花道：“你想不想快点离开昭都？”
说着，她转头看向明希。
明希的眼神有片刻因宋贺年的犹豫，她有点舍不得。
见此，沈卿本想直接离开，明希却道：“想的。”
她步伐一顿，旋即嫣然一笑，“既然想离开，就不要在意这么多。”
“我可以保证让你安然无恙回到缘生宗。”
沈卿没有看明希是什么表情，迎光而去，推开了她对面的门。
这的陈设和她的房间差不多，就是物品远远不及她房间物品多，目光落在窗口边的花瓶上。
那插着一支杏花枝。
她没有乱翻别人东西的习惯，在蒲团上打坐。
直至夜幕时才睁开双眸。
她惊讶。仙门修者都这么牛吗！以前她也是修士的时候天天都会犯困，堕魔后也犯困，之前就好奇说为什么仙门正道一天天不用睡觉，现在她困意全无反倒清醒得很。
“醒了？”
那么悦耳的声音却说出那么令人不悦的话，是以她回应：“谁睡了？我在修炼！师兄知道修练是什么吗。”
“知道。”萧瑜说。
沈卿：“……”
像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“哼……”她哼了一声，“陈豆蔻的画像呢？”
萧瑜：“……”
这些轮到萧瑜沉默了。
沈卿幸灾乐祸道：“嘿，师兄你不会是忘了吧？不过没……”
没说完，萧瑜有些沉默地拿出一张宣纸。
沈卿挑眉，摊开了宣纸。
入眼眼花缭乱的浓黑墨水，朱砂墨水周围到处点缀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。
“……”沈卿有些一言难尽。柳洺川这画技也是没谁了。
她迟疑：“你确定这能找人？”
萧瑜毫不犹豫：“不能。”
“那你还拿出来？”
“你叫我拿的。”他说。
合着你还挺听话。
沈卿自知理亏，轻咳一声。
差点忘了正事。
她也拿出一张宣纸，笑容得意：“喏，陈豆蔻的画像。”
她拆开被绑好的宣纸，自己先迫不及待看了起来。
这次宣纸上的女子，面白体弱，纤腰之楚楚兮，回风舞雪。看起来真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，病若西子胜三分，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下人所说的“懦弱”二字。
看到画像的那一刻，沈卿一怔然，笑容凝固在脸上。
画像中女子气质确实难掩小家碧玉，看起来还弱柳扶风，和林家小姐林圆愿的脸至少有个六分像。
萧瑜问：“你从哪弄来的？”
记忆追溯到昨夜，沈卿转着一柄栀月，深夜闯进了陈家府邸。
她抓了陈府的管家来到柴房，拿出宣纸用十分和善的声音说：“你好呀，可以帮我画一幅你们家小姐的画像吗？”
那管家一脸愤慨，誓死不从道：“休想！”
“你放心，我是个好人呀。”沈卿眨了眨眼，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，如果忽略掉她手中发亮的刀刃的话。
“你不信吗？”她笑意转变为苦恼，“你知不知道，如果我是魔族修士，此刻你就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了，这还不足以说明我是好人吗？”
话虽如此，以前她当魔的时候会用最省事的办法，贴一个真话符那人就什么都说了。
有时她感慨说，她真是最有文明的魔修，然后孟潇湘就会直接拆台。
上辈子的回忆很有趣，沈卿忍不住再次露出了一点笑容，不再开玩笑道：“我是纪家小姐的朋友。”
沈卿说着，拿出了刻着“纪”字的令牌，“你们家小姐不是嫁进柳家了吗？最近柳家出了点事，陈豆蔻失踪了。”
“虽然消息封锁，但这件事在纪柳彦林家都传遍了，我们需要画像方便找人。”
管家怀疑：“我凭什么信你？小姐怎么可能失踪？没有任何人告诉过……”
“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们呢？”沈卿说，“再说了一张画像也损失不了什么吧？”
管家：“万一你有特殊癖好，暗恋我家小姐怎么办？”
沈卿：“……”
倒也不必想象力如此丰富。
“明日。”她说，“明日你随便去纪柳林彦家打听，绝对能打听到。”
见管家怀疑不减，沈卿直接睁眼说瞎话：“我要将画像给纪小姐，让她安排人来找，放心吧，我不会看陈小姐画像的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”
“不信。”
“……”
“开个玩笑。”管家说。
“……呵呵。”沈卿干笑两声，说：“是挺好笑的。”
管家：“你背过身去，我现场给你画。”
沈卿：“我真没有磨镜之癖……”
“万一呢？”
“没有万一！”
“没有万一那你就是。”
“…你……会说。”
管家年龄看起来很大，像个小老头，怼人能力却是杠杠的。
沈卿默默转身，“你画技行不行啊？”
“你爱要不要。”
“…我要。”
昨夜不美好的回忆戛然而止。
昨天被怼得好惨……
沈卿没选择隐瞒，直言道：“昨夜去了陈家，要了画像。”
萧瑜没想到沈卿直接说了昨夜做了什么，有些讶异，点头道：“嗯。”
“昨夜怪冷的。”沈卿说，“我拿到的画像，立功一件，特赏我休息几月，好好修炼一番。”
其实就是冬日太冷了，不想动。
但二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，只要现在想找就能找到，然后离开昭都。
沈卿没什么想法，就是现在找会很麻烦，而且还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