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些不舍地跨出监牢，突然一个不慎，踩到了自己的衣服的下摆，跌了个狗吃屎，惊呼一声。
“啊！痛！”
蔺成垣毫不客气地笑出来，“周捕快不用行这么大礼。”不知道踩中了他哪个笑穴，他竟然笑得有些停不下来。
钟柏荆方才在一刹那伸手去扶，但不知为何没有扶住，一时之间只站在一旁，神色莫名。
周舟没把握好度，摔得有点猛，疼得她龇牙咧嘴的。也没理会蔺成垣的嘲笑了，自顾自地爬起来，掏出怀里的玉佩，“吓死我了，还好我父母留给我的缠云玉佩没事，摔碎了就没有嫁妆了。还好还好。”
荣金蓝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体。
周舟注意到，眼里闪过一丝光。看来这玉佩是他的没错。
“周捕快还得自己攒嫁妆，听起来甚是可怜。也是，像周捕快这么，豪爽的女子，没有多一些嫁妆，怕是难以出手。”
周舟不客气地对他翻了翻白眼，蔺成垣一时又笑开了。
一行人从大理寺狱出来，周舟突然想起来什么，问道，“左明赫呢？”
蔺成垣眼睛眨了眨。先前还一口一声左大人，现在又直呼其名了。
他回道：“审问这种脏活我来就行，何劳我们左大人？”
周舟没说话。
“怎么？”
怎么？总不能说你们欠我钱吧。
看周舟这吃瘪的模样，想来是左明赫坑人家呢。他笑了笑，好心说道，“他进宫面圣去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
周舟没再问什么，同钟柏荆离开。
刚出大理寺，周舟还陷在自己的思考里，突然耳边传来一句凉飕飕的，“你又在搞什么鬼？”
她吓了一跳，抬头见钟柏荆盯着自己。眼眸发黑，像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。
看来是刚才那一跤还摔得不够真？周舟疑惑。
钟柏荆冷笑一声。
要真能瞒过他那才怪了。
她摔的时候，钟柏荆就站在一步之遥，分明能稳稳扶住她的，但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，径直往地上砸去。
当时钟柏荆见她如此，索性就放了手，任她摔去。
她打着哈哈，想蒙混过去，但钟柏荆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，她只好有保留地说：“我在查一些事情。但我不能说。”
钟柏荆早已猜到了，也不强求，只脸色有些奇怪。
“话说，你为何要跟来？”周舟转移话题，侧头问道。
钟柏荆不自然地移开视线，避开她的靠近。
这么明显的躲避让周舟有些不是滋味，自己有这么讨厌吗？她只好拉开了两人距离。
钟柏荆这才自在了一些，说：“师傅不让你出来，就是怕你惹事。我跟着，至少可以拦着一点。”
周舟笑了，“我倒是头一回觉得你人还挺好。”
“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惹祸精。”
“要是不张嘴就更好了。”
两人一路笑闹着走远。
马车的帘子被放下，挡住了街上光景。
左明赫端坐于内，面色沉沉。
他刚从宫里出来，回来就看见大理寺门前的这两人。周舟笑意灿烂，男的虽表情僵硬，但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关系亲密。
这么多年，她身边出现过什么人，左明赫都了如指掌。但在他的情报网里，钟柏荆一向看不惯周舟，何时与她走得这样近了？
他轻叩马车的木制窗沿，一丝情绪隐隐流出。
回到六扇门的时候天边已经现了鱼肚白。
六扇门里一片寂静，周舟蹑手蹑脚地穿过前厅，往思过室走去。
可得抓紧时间，不能让师傅知道自己偷溜出去过。
突然觉察钟柏荆停住脚步，她回头看了看。
“你自个儿去吧，我就不去了。”
估计折腾一晚上了也累了。周舟大方地回道，“行。今晚多谢你了。”扭头便走。
钟柏荆浅浅勾起嘴角。
周舟一路畅行，没有遇到其他人，正庆幸地回到思过室，刚推开门，一个人影把她吓得连退几步，跌坐在地。
周尹天脸色沉沉，端坐在里，双手交握杵着一根木棍。
“师傅......”周舟气势不禁弱下去。
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吗吗？”周尹天抬眼看她，肃冷问道。
“师傅，我，我错了。”周舟爬起来，双膝跪下，慢慢挪动，想要去拉师傅的衣袖。
结果周尹天用力杵了一下手中的木棍，吓得周舟收回手，老老实实地停在一步之遥。
“你要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，就不会偷跑出去。我多次嘱咐，多次强调，多次阻止，但你都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。以前你不听话也就罢了，我只当你年轻气盛，现在才知道你是真的冥顽不灵！枉费我这么多年辛苦教导！”
周舟很少见师傅发这么大火，她心中觉得委屈，但怕说出来会惹师傅更加生气。于是只得低着头，不发一言。
见她收敛，周尹天语气也平了平，“我知道你一心想查清当年太守府旧案，知道你内心急切，我一向任你去查，只要求你明哲保身，要求你切勿以身涉险，要求你一切从长计算。可你明知大理寺是什么地方，未知朝堂凶险，未知朝廷局势，便一心往下跳。”
说到这里，周尹天有些哽咽，故友之事一直是横在他内心深处的刺。
“舟舟，师傅没什么能力，十年前的惨案我无能为力，苟活于世也只是想为大祁百姓多挣一点公道，以弥补我心中千百亿的愧疚后悔。今日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，百年之后我如何面对禹兄？”
周舟亲生父亲姓禹，被周尹天收养后，为隐藏身世，改姓为周。
周舟眼眶也湿了，“师傅......我错了。”
只说错了，却不曾说下次不会了。
周尹天看着她，许久，长叹一声，“罢了，虽然说了这么多，但我也知道拦不住你。今后你如何取舍如何行事，我也不会干预，只求你多审慎几分。”
“师傅......”
“等天一亮，自去领十个板子吧。”
说罢，他撑着站起来，身形晃悠地离开思过室。
周舟在原地泣不成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