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太师的野心并没有因为自己逐渐年迈而消失,而是愈演愈烈。
放眼朝野,唯一有能力与他斗的,只有顾家。
顾家是一块硬骨头,油盐不进。无论他威逼利诱,都不能撼动他们分毫。
孝安帝对顾家深信不疑,想要扳倒并非易事。所以只能千方百计的,夺去他的兵权。将他们赶出京都。
可此时的杜太师,却无比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!将顾家人赶出了京都,却让他们更加有了与自己对抗的底气!
魏拓的家眷被救走了之后,他就知道,暮云州,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了!那个地方,已经完全属于他的死对头。
近来他算的上是损失惨重,太子清查户部账目,抓出了不少蛀虫,这些人里,有一大半都是他的。这些年户部在他的把控之下,国库有什么,有多少,他心里门儿清。但凡有州府上报灾情,他必定能分到一杯羹。不论孝安帝指派何人赈灾,到最后,这些赈灾的款项有十之三四,都会进他的口袋。
信王则负责考核吏部。
也揪出了不少尸位素餐之人,这些人个个都与他紧密相关。杜太师觉得,太子与信王这些动静,都是冲他来了。意在断他财路,抜他暗桩。
户部管朝廷钱粮,吏部负责官员的稽考选拔和晋升。
这两部一直被他牢牢握在手里,可是如今,却同时失去了这两部的掌控权。他觉得,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他的控制范围了。
自从顾家人离京之后,一切都开始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。
“皇兄,咱们这样做,会不会逼得他狗急跳墙啊?瞧瞧今日,他见到你我时的神情,啧啧啧……真是没见过他这幅样子。”
皇宫一角,信王与太子相对而坐,烹茶煮酒,好不畅快。
“跳墙是要跳的,只不过,他还差一个时机。失了魏拓这枚重要的棋子,他就相当于失了一臂,如今没有了后路,他万万不敢轻举妄动了。”
太子举杯抿了一口刚热好的桂花酿,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阿辞留下的酒,真是叫人回味无穷啊——”
“什么样的好酒,怎么不给父皇尝尝啊?”
太子话音才落,身后就传来了孝安帝的声音。
兄弟俩起身相迎,“父皇……”
孝安挥退随从,自己走进了亭子,一撩袍子坐了下来。
摆摆手,“都坐吧。只有咱们父子三人,没那么多的规矩。”
兄弟二人又重新坐了下来。
太子拿了干净的杯子,为孝安帝斟酒,他笑眯眯地接了过去,抿了一口,赞叹不绝。
“这是顾夫人酿的酒吧,真是回味甘醇,辛而不烈,好酒!”
“是,离京前,阿辞命人送了一些给儿臣。”
孝安帝点点头,“顾家,不容易。送去暮云州的粮饷,可备好了?朕可听说,杜太师这几日上蹿下跳,愁得头都白了,就想着怎么才能压下这批粮饷,据为己有,你可想好了对策?”
太子答,“儿臣与皇弟整顿户吏两部,令他元气大伤,估摸着短期内是不敢有大动作了。但这批粮饷,他怕是不会死心,父皇放心,儿臣心里有数,不会让前方将士饿肚子的。”
孝安帝看着这两个各有千秋的儿子,心里很是安慰。
他的后宫只有一后一妃,也只得了这两个孩子,只要他们不为了争权夺势而相互倾轧,朝政便乱不起来。
“朕有两个孩子,皇位却只有一个。燕儿一生下来就成了太子,霁儿心里可觉得委屈?”
信王看了太子一眼,满不在乎地笑道,“父皇,儿臣从小就崇拜皇兄,立誓要成为一代贤王,与皇兄一起,稳朝纲,拓疆土,平四海,安黎民。皇兄文韬武略都在儿臣之上,儿臣心里只有拜服,绝没有嫉妒与不满,更没有委屈。”
太子紧接着道,“皇弟并无任何不如儿臣之处,皇弟所愿,亦是儿臣所愿。”
“你们兄弟二人,能够竭诚相助,朕心里,很高兴。军中有顾家,朝中有你们,何愁我云照国不能万代千秋。”
父子三人举杯相碰。
“阿辞那小子,可成婚了?大婚的贺礼你们准备送什么?朕也准备一份,一并送过去。”
太子道,“儿臣准备了一尊送子观音,祝他多子多福。”
信王笑了,“阿辞自小就是一本正经的老成模样,儿臣准备了许多话本子,教教他如何谈情说爱,免得他不解风情。”
孝安地帝想了想,好像没什么好送的。
他身为长辈,也不能与信王一般,送些不着调的东西。
“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,朕有些拿不定主意,想听听你们二人的看法。前暮云州守将魏拓,是杜太师的人,此人因家眷被挟而受制于人,但镇守暮云州多年以来,也算是尽心尽力。虽说他与敌国有些不法勾当,但到底也没有真正的通敌叛国,否则暮云州只怕早已沦为敌国疆土。顾爱卿写了折子上奏,为他陈情。总之此人有功亦有过,如今已经移交三军印鉴,禁足在自己府邸里。朕有意让他解甲归田,可如此,又像是抹杀了他戍边多年的辛劳,朕也有些于心不忍……”
太子与信王同时沉默了。
行军之人有多么苦,不是他们能体会的。
西北苦寒,与家眷分离,忍受孤苦,他一守就是二十年。其中艰辛,是常人难以想象的。他与夫禹国荆乐公主的那些勾当,到底没有给云照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。但对被掳走的暮云州百姓来说,又实在是惨无人道。
所以真的要处置起来,不好下结论。
作为一城守将,他守住了一座城,却以城中百姓为刍狗,肆意欺凌掳掠……
“看你们的样子,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啊……若轻纵了,对不起暮云州的百姓。若重罚了,又恐伤了老将的心……朕也是,头疼得紧啊……”
正月初四复朝,太子安排人马押送粮饷前往暮云州。
粮饷离京三日后,在落霞谷的官道上被一伙山匪所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