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雪干脆冲他抛了个媚眼,吓得顾辞连忙回头,不敢再瞧她。
魏拓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,他的亲兵走上前来,低声道,“魏将军,您这是怎么了?怎么自己抽自己嘴巴子啊?还一直说我嘴贱,我错了……”
魏拓对于方才的事,毫无印象,他只记得他跟着顾家人来到此地,后面的事,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再清醒时,就成了这幅模样。
自觉丢人丢大发了,想甩脸子走人,发现太疼,甩不动。
只好捂着脸灰溜溜地离去。
李徽摇摇头,随后对顾晏清道,“顾将军一路奔波,辛苦了,请诸位先进府安顿下来,下官在太守府内,为将军准备的接风宴,还望顾将军赏光。”
顾晏清颔首,“有劳太守大人,容顾某安顿好家眷,梳洗一番,换身衣裳,届时,再叨扰大人。”
李徽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,“顾将军随意,下官在太守府内,恭候将军。”
这一大家子安顿起来,也着实要费些事。李徽带着几位县官匆匆离去。
某位稍年轻些的知县不解,“太守大人,这顾将军是被贬到咱们这儿来的,不仅被降了职,还被收了兵权,您为何还要对他如此客气?那魏将军他都……”
李徽回头,不悦地看着他,“你入仕的时日也不短了,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,你不懂吗?云照国的上柱国将军没有了,百姓心里的上柱国将军永远不会消失!”
那年轻知县惭愧地低下了头。
这宅子应当算是整个暮云州,最大的宅子了,共有五个院落,一个前门,一个后门,还有一个侧门。
里面的格局不似京都人家那般讲究,庭院里只是简单的铺设了地砖,放了那么几盆矮松作为点缀。
看样子还是从别处搬过来的。
顾老夫人有四子,除了长子顾晏清,其余皆战死。
留下孤儿寡母。
因为人多,地方小,所以东厢最大的院落,就由顾老夫人,与二房三房四房几位夫人入住。
年幼的孩子住偏院,方便就近照顾。
沈清穆和顾家稍微大些的孩子,跟着顾辞住一个院子。
顾晏清与夫人傅氏,单独住一个院子。
其余女眷,都住西厢。
所谓的接风宴,其实接的是顾晏清和顾辞。女眷是不去的。
半个多月的车马劳顿,到了暮云州,才吃上了第一顿热乎饭。
四面有墙挡风,顶上有瓦遮头,不必再风餐露宿。
但是,暮云州的状况,她们进城时,就已经一清二楚了。厨房里准备的食材,只怕是太守大人费尽心思,才准备起来的。
看得出来,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,最好的了。
“这是咱们到达暮云州的第一顿饭,虽比不上京都的精致可口,大家也不要抱怨。咱们能吃到的,暮云州的百姓不一定吃得到,咱们顾家,出身将门,没那么矫情。咱们是来为君分忧的,不是来享受的。吃吧,吃饱了,才有力气。”
顾老夫人带头动筷,然后是几位夫人,最后才是小辈们。
“雪丫头,阿穆,你们也多吃些,不要拘谨,以后,咱们就是一家人,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
顾老夫人什么时候,也没有冷落了沈清雪姐弟。
饭桌上,大家并不说话,大夫人傅氏离老夫人最近,时不时地,拿起干净的筷子,给老夫人夹菜。
老夫人只是笑笑,嘱咐她也吃。
太守府里,气氛有些沉重。魏拓因为脸上有伤,羞于见人,所以并未出席。
晚宴后,李徽将人请进了后堂正厅,开始汇报魏拓镇守暮云州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百姓的窘迫。
各知县,也有序的禀明了自己县内的近况。
顾晏清始终静静地听着,并未插话,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。
魏拓得知顾晏清父子在太守府呆了整整三个时辰,至晚方归的消息,气得要发疯。可是一做动怒的神情,就疼得他龇牙咧嘴的。亲兵见状,憋笑憋得肚子疼。他们魏将军向来威风凛凛,何时这般狼狈过。今日真是撞了邪了,居然自己赏自己耳光,还打得那么狠。
回府的路上黑漆漆的,一个人也没有。
父子俩坐在马车上,神色都不轻松。
“这魏拓不是蠢人,这些年镇守暮云州,从未让敌国占到一点儿便宜,他的能力可见一斑。只是,这品行,实在不敢恭维。”
顾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单凭他在城楼之上,出言羞辱顾家女眷,就能得知此人德行不佳。
方才太守大人也说了,他时常纵容手下亲兵强抢民女寻欢。
顾晏清叹了一声,“魏拓自然要处置的,可他戍边有功,也不能没来由的就拉他下马,眼下最重要的,是百姓的生计问题。为父猜想,杜太师在途中截杀不成,一定会想办法断咱们的后路的,比如,克扣朝廷运送来的粮饷……”
暮云州这名字听起来,颇有诗意,可说白了,就是个不毛之地,很多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。
百姓们不是不想过好日子,可老天不让地里长出庄稼来,也不能一人一铁锹,捅破了天去。
一回府,下人便道老夫人在正厅等他们。
父子俩来到正厅,才发现全家人都在场。
“母亲。”
“祖母。”
顾老夫人点点头,缓缓开口,“我知道,咱们初来乍到,你们父子俩还有许多事情要办。但我要说的这件事,也当是眼下最为紧要的。”
她看了一眼低头静坐的沈清雪,“圣上赐了婚事,咱们便举家匆匆离京。雪丫头无名无分地跟着咱们来到此地,实在是委屈了。当时匆匆离京,是无奈之举。咱们顾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,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,可也是极重体统的。此地物资紧缺,不能大操大办,可好歹,也要为他们,准备一场婚礼,将人正式迎娶进门才是。”
顾辞默默地看了沈清雪一眼,她也正看过来,视线相撞,都有些尴尬,只一瞬,便快速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