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昏黄的余晖下,他背着光,浑身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。浓密的剑眉下,却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。就是这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,才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。
“你会吗?”
他扯着帐篷的一角,讷讷地问她。双脚还往后迈了两步,与她保持距离。
会吗?当然会了!
末世里,为了活下去,不说十八般武艺,样样精通吧,那怎么也得会它十五六般。搭帐篷,是最基本的生存能力。
“会。”
她与原主长得一模一样,她知道,自己长得很好看。只不过在末世里,好看不能当饭吃,每个人都在拼命对付丧尸,囤物资,用尽力气活下去。皮囊这个东西,在生存面前,不值一提。
她已经扯着另外一角,利落的蹲下,用石头将地钉砸进了地下。
只是,原主的这具身体才刚好,砸钉子这样的事情,难免有些费力,没一会儿,她就累得有些喘。
除了家中姐妹,顾辞没有机会同旁的女子接触,所以,在沈清雪面前,他像个木头一样,不知进退。
顾老夫人看着,深深叹了一口气,跟身旁不动如山的儿子抱怨,“你瞧瞧你瞧瞧,跟你年轻时候一个德行!也就文锦脾气好,才能受得了你!”
提起妻子,年过四旬的顾晏清,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羞怯,“母亲,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,您怎么还提……”
顾老夫人看着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,做事情却十分积极利落的沈清雪,“这个姑娘我瞧着挺好的。爹娘去时,她才八岁,愣是带着年幼的弟弟,在那唯利是图的沈唯安夫妇手底下活了下来,这份坚韧的心性,就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。咱们家,一直征战在外,好不容易等到战事平了,在京中才呆了两年,又一直与杜太师斗个没完。唯均夫妇是好的,只可惜摊上了那么个黑心肝的弟弟,可怜了她们姐弟二人……”
如今是寒冬腊月,野外是很冷的。士兵们将帐篷搭得比较近,架起火堆,外头还用厚厚的毡子围了一圈,用于挡风,也防野兽。
夜晚的林子里,只有吱吱的虫鸣,和呼呼的风声。
所幸的是,雪停了之后,就没有再下。沈清雪和顾家女眷住在一个大帐篷里,平辈们都叫她阿雪,顾老夫人叫她丫头,顾夫人唤她雪儿。
没有人因为她的身份,而排挤她,就连私下议论都不曾有。
在顾家女眷里,还有一位姓苏的女子,据说,她与顾辞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。一起长大,那不就是青梅竹马吗?这样的女子,按照正常套路来说,她应该对自己充满敌意,处处使绊子,可她并没有。
与顾家女眷一般,对她以礼相待。
帐篷外的火堆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着熊熊火焰,顾辞亲自带着人在外头守夜。
帐篷内只留了一盏油灯,方便起夜。
夜深人静,沈清雪听着身旁的人,浅浅的呼吸声,睡意全无,干脆披衣起身,轻手轻脚的,除了出了帐篷。
外面很冷,沈清雪裹紧了大氅,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。她找了块儿石头坐了下来,身体缩成一团,抬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,看着夜空。
夜色不错,两颗三颗星子聚在一起,眨着眼睛。
今日十五,月亮很大,也很圆,像一个银盘,明晃晃地挂在她的头顶。
顾辞本来站在不远处,见她蹑手蹑脚的从帐篷里出来,以为她要起夜,遂躲到了暗处,免得遇上了尴尬。
然后发现那个姑娘只是在看月亮,他有些局促地从暗处走了出来,“这么冷的天,你怎么出来了?”
沈清雪被这声音吓得脚下一滑,她惊呼一声,以为自己一定会脸着地摔得很难看,于是闭紧眼睛嘴巴,成了她最后的倔强。
然而下一刻,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……
时间在这一刻定格。
沈清雪的头有些发蒙。
顾辞被她压在身下……两人四目相对,沈清雪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,谁知手没撑稳,又压了下去……
这就尴尬了……
沈清雪只觉得社死,搭帐篷敲地钉,掌心都被石头磨破了皮,刚才着地那一下碰到了石子疼得不行才一时没撑稳。
他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吧?
心情忐忑地爬了起来,还来不及看看掌心的伤势,见顾辞爬了坐了起来,她下意识将手藏进了大氅里……
这点小动作,可没有瞒住顾辞。
“手伸出来,我看看……”这会儿的顾辞,倒不像白日里那样木讷,语气里带着几分强硬。
沈清雪也不扭捏,缓缓地伸了出来,那白皙的掌心,布满了伤口,还在渗血。方才着了地,伤口粘上了泥……
顾辞从怀里,掏出了一酒囊,还有一个白瓶子。
将酒囊打开,把酒倒在了帕子上,然后拉过她的手,“忍着点儿……”
帕子碰到伤口的那一瞬,辛辣刺痛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缩了一下。
“别动,冬日里伤口若不处理好,容易发溃,你这手不想要了吗?逞什么强?”
沈清雪咬紧牙关,不发一言,也不再动。
她想说,我比你清楚伤口要及时处理,这不是寄人篱下,不好矫情嘛。
她的血戒里有急救箱,有上好的清创药,这不是一直跟大家在一起,她根本没有机会去拿来处理。
眼看着他用帕子给伤口消了毒,然后撒上药粉,用一截白布将掌心包了起来。
“这几日不要沾水。”
“好……”
“外面冷,回去睡吧——”
谁知话未落音,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咻——咻——咻——的声音。
顾辞大喊,“全体戒备——”
然后拉着沈清雪退到有遮挡的地方。
顾家军训练有素,很快都齐刷刷的举着盾牌跑了出来,挡在了帐篷的前面。千百支箭矢划破漆黑的长空,簌簌落下,又被顾家军的盾牌给挡了出去。
这动静,所有人都醒了,但是都在帐篷里按兵不动。
慢慢地,箭雨停了,许多黑色的身影接二连三的飞了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