焕星还是如往常一样,他对待叶子溪的态度似乎有了改变,又像是没有太多变化。
每一日每一日,却让叶子溪感觉到越来越绝望。
这样下去的话,不要说把消息传出去了,她很有可能根本没有办法逃离出这里。
终于有一天,她受不了这种变相的软禁,有或者说是,把她当做犯人一样对待。
她对焕星说:“上次的幻境我们约定好,如果我赢的话,就放我离开SIO,你为什么反悔?”
焕星对此很不以为意:“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,我说了算。”
“那究竟要怎样,你才愿意让我离开,将我的记忆全部抹去行吗?”
其实在叶子溪的耳钉上,有其中一枚上有一个按钮,只要按下去,就能一键清除全部记忆。
焕星自然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,又或者说是,他对联合国监管部的了解,甚至比叶子溪还多。
“你想让我放你离开?这样,我们还是以幻境为堵住。所有幻境中的一切都按照我的想法来构建。你并不会拥有现在的记忆,幻境的出口就是SIO基地的出口,如果你逃出去,你就成功离开了。如果你没能成功逃出去,那就永远跟我在这个幻境当中。”
这个提议对于叶子溪来说,未尝一试。如果失败的话,焕星将和她一起被困在幻境当中,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发动战争。
没有丝毫犹豫,她同意了焕星的提议。
叶子溪只知道自己曾经是一位公主。
在那年飞雪漫天的冬日,云京城的皇宫里来了位新质子。
听丫鬟秋竹说,是北浔那边送来的五皇子,生得玉树临风、俊美无俦。人一路从前宫门走到质馆,经过的地方,那些太监宫女见了,都忍不住回眸看了又看。
“新来的质子可真俊呐!”
“不知道会不会被哪位公主给收了。”
“这一旦入了宫,可就出不去咯。”……
闲碎的消息带着意味不明的含义,很快便传得满皇宫都是。
“所以同裴大人相比如何?”叶子溪问。
听到这事时,她正懒洋洋斜倚在软塌上,品尝着新鲜的紫晶葡萄。她的朝凤阁内四角都置着暖炉,跟前也摆了个,身上披着极地雪貂皮袄子,外界的风霜雪寒都与她毫无关联。
而她问的这位裴大人,正是南昭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,裴寂,曾给宫里的皇子公主讲过学。叶子溪作为三公主,自小生长在宫中,见过的男人不多。
如裴寂这般芝兰玉树的男子更是不多见,叶子溪心里便总拿着他来做一个衡量标准。
她漫步精心问着,白皙纤长的手指捻了颗葡萄放入口中,似乎是觉得酸了,秀眉一拧,丫鬟立即端上帕子,她全给吐了,抱怨道,“哪儿来的葡萄,这般酸涩!”
秋竹连忙唤人将葡萄撤走,给娇贵的三公主用温热湿巾擦了擦手,边小心回道:“公主莫气坏身子,晚间奴婢让厨房备些芍药甜羹,保准公主喜欢。”
眼瞧着叶子溪的眉眼舒展开,秋竹这才接着说,“听琉璃宫的小方子说,那人丝毫不逊色于裴大人。不但样貌出挑,气质更是出尘。便是如今这般光景也丝毫不见狼狈,行如风步似云,有如谪仙。”
她这番话说得叶子溪心中好奇不已,恨不得现在就去瞧瞧那质子是如何模样。
“那咱们就去质馆瞧瞧!”她先前的薄怒早已烟消云散,眼角眉梢都挂上期待,盈盈一笑,面容如春花般灿烂娇媚。饶是秋竹看惯自家主子美貌,也不由心中惊艳。
这位三公主出自正宫皇后,自幼得宠,如今刚过及笄便已生得这般楚楚动人,再过三两年,必然倾国绝色。
也不知陛下会给公主许个怎样的驸马。
“喏,奴婢现在吩咐下去备轿子。”秋竹说着便往殿外走。
“诶,别呀,我们走过去。”叶子溪嘟哝道,“不然被父皇知道,指不定又要念叨本宫。”
“好,那奴婢去取伞来。”秋竹浅笑着。
叶子溪不知道的是,这一瞧,便给她未来的人生写下了序章。
今年冬天格外冷,前些日子云京下雪,这几日虽停了,天地间依旧像蒙着薄雾,朦朦胧胧的,寒意刺骨。
像极了两年前刚见到焕星的那日。
戚冷的宫殿内,寒风从窗外呼啸着往里灌。叶子溪倚在窗边观雪,思绪不知飘到何方,忽然开口唤道:“秋竹,本宫那件貂皮雪袄呢,快给本宫取来,好冷。”
好冷啊。
宫殿内十分简陋,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。她的话语没有人回应,恍然回过神来,秋竹已经不在了。
父皇兄长母后都不在了,南昭国也亡了,一切都没了,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三公主。
每日前来冷宫送餐的公公唤她南夫人,给他治病的太医称她娘娘。
她现在是什么身份,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多可笑的事啊。叶子溪忽然笑了出声,随后越笑越大声,笑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。
焕星,那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,灭了她的国,屠了她的血亲,在她手持利刃准备自我了断时阻止她。让她求死不得,求生亦是折磨。
好一个,清冷脱俗的质子。
她将他带离饱受欺压的质馆,给他锦衣玉食,带他出宫逗他开心,甚至向父皇苦苦哀求月余,只因他说,要回北浔携聘礼来向南昭往求娶三公主。
叶子溪笑到癫狂,生生呕出一口血来,倒在地上,意识模糊。
那些自以为对方也心动沉沦的瞬间,原只是他在做戏罢了。
她好恨啊。
……
“夫人?夫人醒了。”
耳畔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,叶子溪悠悠转醒,方觉周身一阵温暖。
窗外已然天黑,这里还是那间冷宫的大殿内,她的榻上多了一条厚重的棉被,床边也放置了一个暖炉,总算不再像冰窖那般寒冷。
她通身无力,脸颊发烫,许是发了高热,浑身都像散了架般酸痛不已。
“夫人总算醒了。”床边,一位紫色衣裳的宫女唤道。
叶子溪僵硬地偏头看过去,宫女看着年龄比秋竹还要长些,眉眼周正。她自我介绍着:“奴婢名为紫衣,是陛下派来照顾夫人的。”
陛下……
听到这两个字,南枝下意识想起自己父皇,心中顿时一阵闷痛。父皇两月前便突发疾病去世了。
当时传位诏书无故失踪,几位皇子间展开激烈的夺嫡之争,朝野一片动荡。不久北浔便伺机发动入侵,一路势如破竹杀到云京。
如今的陛下,是焕星。
“你出去吧。”叶子溪语气虚弱。她并不想看到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。
他派来的宫女也好,他命人添置的暖炉也罢,她都要一并扔出去。
紫衣没有顺着叶子溪的话出去,而是低垂着眉眼,语气平缓道:“夫人昏睡了一天一夜,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。”
“我说让你出去你听不懂吗!”叶子溪心中恨意几乎要发泄在这个宫女身上,刚坐起身,却又无力地倒下,嗓子被狠狠一拉扯,顿时咳得撕心裂肺。
僵持之中,门忽然被推开,一道颀长的身影裹着风雪走入。
“陛下。”紫衣刚要跪下,见焕星摆了下手,便默默退出殿外,合上殿门。
冰冷的气息随着脚步声来到床边,叶子溪身上不舒服,只一双眼恨恨瞪着他。
“这个眼神很不错。”焕星站着,居高临下的眼神中看不出分毫情绪,黑貂皮大氅覆了些冰雪,凉意逐渐散开。
他端起一旁温热的清粥,直接将人从床上扯起来。
叶子溪只穿了里衣,被扯出被窝的一瞬间寒意入侵,本就受了风寒浑身疼,这下更是冷汗涔涔,面容苍白如纸。
她的下巴被焕星钳住,拉开,一口热粥喂了进来。
“呕!——”叶子溪不适地呕吐出来,洒了焕星一身。
她一手将碗拍翻打碎,急促地呼吸着,用尽全力从焕星手下挣脱开。“别碰我!”她嘶哑地怒吼。
焕星捻了下指尖,有如霜雪覆盖的眉眼微微一挑,“别碰你?”不由分说便扯下那身大氅,倾身压下,握住那对纤细的皓腕,拉到头顶。
“叶子溪,恨我吗?想杀我吗?”话语间,他另一只手已经探入里衣,“似乎还不够恨,不然你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。”
他温热的手掌游走在细腻光滑的肌肤上,带起阵阵颤栗,那是叶子溪从未有过的体验。她羞耻愤怒地挣扎,但面对男人强劲有力的身躯,丝毫不起作用。
“你疯了,焕星。”叶子溪忽然不挣扎了,笑出声来,“你当初为了引诱我什么都能做得出来,偏偏又不肯我碰你。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?”
她这话刚说话,焕星已经在床褥下扯下她的裤子。他在上方静静看着她,眼眸一片清明:“这不是公主殿下一直想要的?”
他掐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,一寸寸契进,叶子溪疼到失语,一口咬上焕星手臂,顿时鲜血淋漓。
“焕星,你会后悔的。”她咬牙切齿地呜咽着。
“是吗,你似乎什么都做不了。”焕星语气残忍,毫不怜惜地大肆进攻。
叶子溪只感觉自己浑身都疼,整个人几乎要散架。她的手腕被松开,却只能无力地摊开在两侧,指节挣扎着想抓住些什么,却又使不出一点力气。
夜渐渐沉了,她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,梦到曾经一些零星记忆。
两月前,老皇帝突发恶疾驾崩,传位诏书莫名失踪,几位皇子间展开来激烈的夺嫡斗争,朝野动乱。
不久,北浔大军一举南下入侵,势如破竹。
大军踏破朝凤阁的殿门时,叶子溪手里握着匕首,准备和这群人拼命。
能杀一个是一个,她心想。
可看清为首之人冷漠的俊美面容时,她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。是她日思夜想了半年的北浔质子焕星,是她苦苦哀求父皇放他回去的人,是离开时说要回来迎娶她的人。
他是回来了,带着大军灭了她的国,屠了她的血亲。
……
画面突然间一转,叶子溪看到焕星换了一身衣服,对她说:“只要你能逃出幻境,就能逃出SIO基地,这是我对你的承诺。”
这些究竟是什么!叶子溪猛地睁开眼,发现自己依旧还在皇宫当中,刚刚梦境中的人所说的话如此真实,难道她目前所处的,当真是一个幻境?
直至入夜,整座冷宫内也不见太医身影,倒是等来了旁人。
刚歇下,殿门被人左右打开,冷风卷起飞雪袭入,叶子溪吸了几口寒气,嗓音一阵痒意,止不住咳嗽几声。
不对劲,这一切都不对劲。
从一开始就感觉不对劲,但是她还是没有找出不对劲的原因。
冥冥之中,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,离开这里,逃离这里,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!
究竟是谁?究竟是谁在和她说话?!
她究竟是谁?
明明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人,可为什么她会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。
叶子溪忍着全身的酸痛,从床上起身,尝试着逃出这个地方。
这里是冷宫,有门和窗户,却怎么都打不开。都像是从外面被锁起来一样。
天色已经很晚了,宫殿外面一片漆黑。但是叶子溪心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——
逃出去!一定要逃出去!
她将整个宫殿都翻了个底朝天,终于,在床榻
密道究竟通往何处她不知道,但是眼下她只有这么一个办法,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。
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,直接下了密道。
密道非常狭窄,而且很黑,走了没多长时间,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。
心中一惊,她立即加快步伐。
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亮光的地方,她果断冲过去,随后身子一轻,从高处坠落。
就在那一瞬间,全部的记忆全都回来了。
她没有掉在地上或是水里,而是被人接住了。
睁开眼一看,接住她的那个人是秋悼澜。
她终于从SIO基地逃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