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的余晖中,刘奕宁背着一个双肩大书包,一手提着米,一手提着一桶油,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田恩赐和许大胖悄悄跟随在后,两人一会躲在树后,一会又站在路边的小摊前假装买东西,一会又飞快地跑几步,生怕跟丢了。
许大胖道:“哥们,我觉得咱们有点儿像我爷爷看的抗日神剧里的地下党。”
“别走神,小心被发现!”田恩赐回说。
两人再次警惕地望向前方。
忽而,田恩赐的电话手表响起:“滴滴滴——滴滴——”
田恩赐不耐烦地望一眼,吓得一跳:“卧槽,是我老妈!不好,我忘了今天放学要去补习班的。”他麻溜地接通了电话,那边就传来了代大华的咆哮:“田恩赐,你丫上哪了?!补习班的杨老师给我打电话说,你到现在还没去!”
田恩赐赶忙道:“今天放学耽误了,我正在赶过去的路上,马上就到了,不跟你说了,拜拜!”
挂了电话,他朝许大胖道:“我不能跟踪了,我得马上去补习班,不然回家我老妈饶不了我的。”
“那这边咋办?”许大胖无语。
田恩赐伸手拍拍其肩膀,语重心长道:“哥们,虽然任务艰巨,但哥相信你的能力!”
“可我一个……”许大胖明显底气不足。
田恩赐继续道:“相信自己,你是最强的!”
“可——”许大胖还想推脱,田恩赐已经背着书包跑开了。
跑出几米远,他又回头来,喊:“大胖,为了咱们在班里的地位,加油啊!”说着做了个加油的姿势,再次朝着地铁站跑去。
“靠,光会耍嘴炮的家伙!”许大胖吐槽,但转念一想,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——现在刘奕宁和自己等人不对付,而且其和刘葵老师的关系好像还不一般,必须要调查清楚,才好确定下一步怎么办!
一想到此,他就快步朝着前方已拐弯的刘奕宁追过去。
刘奕宁拎着重物在前走走停停,偶尔会跟路过的熟人打招呼。
“王阿姨好!”
“李叔叔出摊呀!”
……
对方则是笑眯眯回应:“宁宁怎么才放学呀?你爸妈呢?”
刘奕宁道:“我爸估计还没下班,我妈应该跟他一块。”
另外一些人则会摸摸他头,有些人还会拿东西给他吃。
许大胖注意到,这些人都是住在附近菜农户家庭的老头老太太,另外就是一些做小生意的中年人。
许大胖很是疑惑:“刘奕宁这家伙,不是才转我们学校来一个月,怎么就认识这么多人了?”
他正思索着,赫然发现已经跟着对方走出了万境水岸小区,然后又绕过了万熙园小区,最后至一片农田附近的平房处了。
“妈呀,刘奕宁怎么住这样远?!”他心里有些不悦,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上。
少顷,在一条砂石路的上坡处时,他见刘奕宁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米和油,然后飞快地跑向正迎面往上走的一台垃圾车,大喊了一声:“爸爸,妈妈,我来帮你们!”
许大胖一愣,只见那脏兮兮的垃圾车前方是一名身高不足一米四的矮胖中年男人,他穿着清洁工的橘红色反光服,头上戴着一顶反光帽。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络腮胡子,手臂和腿都是又短又粗,而且脖子比普通人大一个圈,明显和正常人不同!
许大胖记得这人是负责这一片打扫的清洁工,自己和同学们过来玩时,常常会遇到他。有一次田恩赐还恶作剧地拿小石头仍他,并大喊:“小矮人,小矮人——”
随着垃圾车往坡上走,站于路旁的许大胖又看到了在后方推车的高个女人——那是一个常年穿着花布衣裳的傻女人,模样倒是挺周正,可脑子浑浑噩噩,喜欢唱儿歌,走路一蹦一跳像个小孩子,每次中年侏儒扫地时都会带上她。
许大胖曾经还鄙视过这对夫妻——可万万没料到,他们竟然是刘奕宁的父母!
帅气聪明体育又好的刘奕宁怎么会有这样一对父母?!
他心里正自疑惑,近处刘奕宁已经帮着爸妈将臭烘烘的垃圾车推至坡上了。
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袭来,许大胖有点反胃。
却听那傻女人语气温柔地说:“宁宁,不要……你推,读书累,休息,休息。”
她说话一字一顿,瞧着傻乎乎的,目光里却尽显母爱。
刘奕宁抹一把额上的汗珠,道:“妈,我不累,倒是你们扫了一天的地,辛苦了……”
他正说到此,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许大胖身上,不由得一下绷紧了神经,脸色煞白。
停下垃圾车的中年侏儒不断喘着粗气,回头看到这幕,当即意识到儿子是遇上熟人了,表情极为不自然地问:“儿子,这是你同学吗?”
看得出来,他一点儿都不想遇上儿子的熟人。
刘奕宁心下一片混乱,呐呐张了两次口,都没能说出话。
许大胖就这样和他对视几秒——忽然为自己费尽心机要挖掘对方家庭情况一事油然生愧。
他呆立半晌,像是做错了事般,背着书包慌慌张张地逃了。
刘奕宁就这样目送对方离开视野后,等他老爸过来扯他一把,才是回神。
他爸语气严厉:“不是早和你说过了,在路上看到我们时,不要喊我们,也不要和我们说话,更不要给我们帮忙!你……你怎么就是不听!”
他语带怪嗔,但心里更多是担忧万一儿子的同学知道他有这样一双父母,回到学校后将此事公之于众,那么儿子要怎么面对?!
刘奕宁心乱如麻,面上却故作轻松:“没事,你们本来就是我老爸老妈,你们生我养我供我读书,要是我连你们都不敢认,那读再多书也没用的!”他费尽全力挤出一丝笑,然后提起放路边的米和油,道:“爸、妈,这是堂叔给咱们的,他说等过段时间得空了再来看你们。”
他爸点点头:“嗯,下次见到你叔了,帮我跟他说声谢谢,他帮咱家实在太多了。”
刘奕宁道:“我已经说了。”
天色逐渐灰暗下来,四周的房屋里都传出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炒菜的香味儿。
刘奕宁将米和油放母亲手里,让她拎着,自己则去最前方拖着那辆垃圾车——虽然目前的生活状况很辛苦,可是能留在爸妈身边,能够在这个大城市里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,人生就有了前进奋斗的目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