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小鱼走到一边,默默坐下喝了口水,闭目养神,不去看那些宣传海报。
她也确实很累,非常疲惫。
这几天,她都没有和欧蓝哥哥打过一通电话。
可是,她已经长大了,不能去抱怨这些,不能随便撒娇,也不能再那么天真……
有什么呢,不就是方若华成了数学家,不就是她提名陈省身数学奖?不就是……自己还在为了那一条出路,而拼命努力。
她的未来,还不能确定。
但是,她会成功的,成为优秀的大画家,等到她的画,一尺一千万的时候,她可以认认真真地再为方若华作一幅画,就叫——《我的姐姐》。
周小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第二日,她就恢复了精神,精神饱满地去完成自己的工作,认认真真。
工作完成,老师很满意,还特地把她单独点名好好夸奖了一番。
数学大会如期举行,方若华众望所归,果然拿到了陈省身数学奖。
年仅二十四岁。
颁奖典礼结束,方若华却还不得自由,又参加了好几个在国内举行的,数学与应用方面的会议。
但会议还不是全部的主题……
“方,去喝酒?”
从酒店出来,方若华扶着布朗教授。
陶先林一手拽着喝得不分东西南北的李凡教授。
李凡教授也算是陶先林的老师,这次和布朗教授撞在一起,一个美国佬,一个仇视美国佬的中国老人,自然而然展开国际大战——一人一缸子啤酒,两缸子红酒,两缸子老白干……
想也知道他们会变成现在这副德性是再正常不过的。
方若华把布朗教授先塞进车,又过来拽着李教授三两下也塞进去。
陶先林满头大汗,大口大口地喘气:“不行了,可是不行了,比不上你们年轻人的力气。”
方若华看着这俩醉鬼发愁,她一年前已经赴斯坦福大学攻读硕士学位,就在布朗教授门下求学。
没错,她没去麻省理工,也没去普林斯顿,这两所大学虽好,但是去年不约而同地不在国内招生,一个名额都没有。
方若华本来不着急的,结果布朗教授无意中看到她两篇论文,惊为天人……其实是布朗教授有一个进行了六年的研究项目进入瓶颈,手底下能用的人才又正好跑了好几个,他急需招兵买马,于是四处搜刮人才,盯上了方若华。
现实中,像布朗教授这样沃尔夫奖得主,对某个学数学的年轻人投出橄榄枝以后,一般情况下绝对没有人会拒绝,方若华当然也不例外。
她二话没说就投入斯坦福的怀抱。
李凡李老师为此还说了她几句,觉得她对普林斯顿的热爱太少了些。
李教授就特别想让他一个学生去普林斯顿求学,只可惜录取太难,一直不能成功。
这位老人家是普林斯顿的忠实拥护者。
可惜,方若华投奔布朗以后,虽然也在他的工作小组中起了很大的作用,帮他推进了项目进展,但是,最重要的成果还是证明了菲尔斯猜想,使之变成了定理。
这一项成果,可比布朗教授自己的项目还要重要得多,当然,也更引人注目。
好在布朗教授一点都不介意,相反,还四处去显摆,说自己的眼睛足够亮,在方若华还是只丑小鸭的时候,一眼就挑中了她。
果然,这不是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了?
方若华:“……”
她什么时候又成了鸭子?天鹅也不行好嘛!
布朗教授和普林斯顿还有麻省理工的教授们聚会时,就偶尔开玩笑把方若华叫去显摆显摆。
知道方若华本来的志愿是麻省理工,结果当年因为没给名额,到让斯坦福给截了胡,好几个教授呜呼哀哉说挺后悔的。
当然是在彼此熟悉了以后,大家都开玩笑呢。
无论是麻省理工还是普林斯顿,怎么可能会缺了天才?名校自有底气,可不会在乎漏掉一两个学生。
两个醉鬼还在车里,一个英文,一个中文,驴唇不对马嘴地嚷嚷。
方若华按了按眉心,正考虑要不要自己来陪护布朗教授,至于李教授,肯定是送回家去,电话就响了,很巧,就是顾秀珍女士来的电话。
一接通,顾秀珍先笑道:“恭喜若华你拿到陈省身数学奖。”
“也恭喜李凡老师拿到华罗庚数学奖。”
顾秀珍莞尔:“老李能拿这个奖,怕是因为年纪到了,要不然肯定轮不到他,我们若华可不一样。”
埋汰了自家老头子几句,到底是夫妻,彼此还是比较了解。
“赶紧把醉鬼给我送回来,你们那儿要是还有醉酒的没地方去,也送过来吧,家里客房多得是,我给他们煮醒酒汤。”
看顾秀珍女士这了然的语气,方若华心里就明白,想必不是第一次了。
“我们家老李,也就喝醉了能使唤我,我都怀疑他每次喝醉,根本就是故意的,想翻身做主人。”
顾秀珍摇头失笑。
“好在他身体还行,也不常犯,偶尔喝个一两次,平时都有分寸。”
结果有分寸的李凡一回家就开始撒酒疯,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把顾秀珍珍藏的笔墨摸了出来,地上,桌子上,墙上到处乱写乱画。
顾秀珍看了半天,一甩手冲方若华道:“这贤妻我看我是做不成了,走,咱出去玩。”
方若华:“……”
“放心,我给他几个学生打个电话,有事弟子服其劳。”
话虽如此,顾秀珍还是压着自家老头子喝了两碗醒酒汤,也给布朗教授喝了一碗。
又煮了点粥,盛了一碗让方若华喝,剩下的在锅上热着。
不过,这位女士也确实挺狠心,李凡的几个学生赶到以后,她把醉鬼扔给人家可怜巴巴的年轻人,直接过来抓着方若华的手,说走就走。
方若华:“……”
“好孩子,你要知道,男人偶尔宠一宠是情趣,但是不能宠得太厉害,比如现在,让老李吃几次教训,他就该明白,喝酒喝得烂醉如泥,是多么不划算的事了。”
方若华:这等恋爱经,跟她说好像没什么大用。
此时还算不上深更半夜,方若华看了下自己的手机,也是快到九点半了。
对于习惯夜生活的红男绿女们,此时正是玩得开心的时候,但对顾秀珍这样向来注重养生,连作画也不肯晚上作的女士来说,这会儿已经到了要上床休息的时候。
说是看画展去,还真就是看画展。
S市最大的会展中心内,整个三楼都摆满了画作,顾秀珍今年也有一些列新作,都是关于风景的。
除此之外,司徒民生老爷子也难得给了两幅新作,而且颇为用心,都是长卷。
方若华登时扬眉:“看来这回主办方很有面子。”
她刚才看了一眼,二楼有国画大师赵玉清老先生的独立展厅。
举办方能邀请这么多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大师共襄盛举,想来一定是来头不小。
顾秀珍轻笑:“是我们几个老家伙自己牵头,画协协办,没让那些个公司掺和。”
她领着方若华一走动,赏完诸多名画,方若华就笑了:“原来是要推弟子。”
“怎么,这些年轻人不值得一推?”
那还是比较值得。
方若华认认真真欣赏了一番,这些名家们的作品周围,有不少自家弟子的得意之作。
能摆放在这个地方,经受人们的检验,这些画作显然是非常出众,至少有很值得欣赏的一面。
上一次她陪顾女士看画展,也看到了许多年轻作家的画作,算是大家倾力推荐的作品,但是当时还是名家画作为主,这次一看,似乎名家画作也有成陪衬的兆头。
像司徒民生,他就把他弟子杭英的一幅人物图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,自己画作的位置,反而还差了一些。
每一幅画作旁边都贴着画家的介绍海报。
方若华走了一圈,然后在最中央的位置看到顾秀珍,赵玉清……还有旅人。
“旅人?”
方若华吃了一惊,就见到自己那幅穿着学士服的半身照出现在海报上。
“……”
别的画家的介绍,都是某年某月在哪所美术院校毕业,去哪一个国家留学,师从哪一位名家大师,获得过多少国内国际大奖。
呃,好像换成她,介绍内容也相差不大,同样是求学经历,就是人家获的奖都是某某美术奖项,换成她,什么IMO金牌,什么陈省身数学奖……总而言之,都是数学奖项。
称呼别人,都是青年画家,到了她这里,陡然变成青年数学家。
这会儿画展已经关门,不是顾秀珍带着,她肯定进不来,但听说这画展已经开了有三天,每日来参观的人都不少。
虽然美术界的圈子并不大,画展也不能和其它娱乐场所的人流量比,但是,同样有很多人从全国各地,甚至世界各地云集而至。
不知道这些人看到有关她的介绍之后,会不会觉得特别,咳咳,违和古怪。
现在又不是达芬奇时代!
再一看标价,方若华都忍不住啧啧称奇。
她其中一幅《宇宙》,出价最高已经到了三百六十万。
这里展览的一共是三幅画,是前阵子顾女士说要办画展,希望她也能出几幅画时,她找出来以前闲暇时画的作品送过去。
画作都是方若华挑选的比较好的作品,她不怎么记得,但她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有画画的习惯,每天都习惯性地,雷打不动画两个小时。
即便是这些年在斯坦福读书,做项目最辛苦的时候,她也没有放弃这个爱好。
多年下来画作不少,不满意的都是画好便焚毁,剩下的多少有可取之处,优中选优,选出来的三幅画,当然全是她比较喜欢的。
可是一幅画卖出三百多万,未免太过分了些。
“按说,新人出道,五万十万的就是很不少的数字,那还得说是名家弟子。”
顾秀珍轻笑:“赵玉清和司徒民生联合推荐,三百多万怎么了?你要是肯卖,无论谁买下都只赚不亏,肯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。”
“若华你也不必自谦,最近你的画有一种特别的力量,无论是国画还是油画,现在挂在我房间的那一幅,不是《白马图》,说的是那幅《梅香》,我看着它,就觉得自己能闻到阵阵清幽香气,心旷神怡。”
“前阵子送去保养,我就好几天晚上都睡不好觉。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”
顾秀珍轻声道,“要我说,你的画是越来越好,特别有意境,我们这些老家伙,用不了多久,就要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。”
这话顾秀珍也不是第一次说,前一次司徒民生听见,还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,前提是她好好画,认真画,起码得把大部分时间用来作画。
当初司徒民生对‘旅人’的画作惊为天人,各种夸赞,等一知道方若华跑国内去读数学去了,登时被气得差点没揍李凡一顿。
到现在他还觉得,这口锅李凡得背。认为是他抢了顾秀珍的学生,把人往歪路上引。
李凡:……
司徒民生本性活泼,并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,可偏偏从顾秀珍那儿一入坑,就特别喜欢‘旅人’的作品,在他看来,学学数学没问题,数学也是一种绘画工具,能帮助人作画,但不能本末倒置!
方若华对此,咳咳,也只能该躲就躲着,总不能真为了这位几句唠叨,就放弃自己的专业,改画画去。
虽然看到画上的标价以后,她犹豫了三秒钟,但还是把改专业的想法又给咽了回去。
唔,当然,她的画作有人愿意买,她就高高兴兴地卖出去。
自己再喜欢,能高价出售,还是成就感更足。
不光有成就感,还有钱赚。
其实她现在的钱根本花用不清,在学校里搞研究,只要出成果,经费从来都只有富余的,没有不够用的。
可是人生在世,谁又会嫌弃钱多?
在画展上消磨两个小时,顾秀珍觉得家里老头子的酒劲应该已经过去,就带着小友回家睡觉。
第二日,方若华照例起了个大早,带上布朗教授,找到陶先林,继续研讨会的进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