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寨
李招远刚刚送走高老先生,一转身进了书房,从架子里面取出一本书,拿在手里来回踱步。
这几日雨下得大,李家也受了些波及,辖下四个村子遭了灾。
因为李家祖坟都有被淹没的危险,李招远没少为此费心神,可救灾要花不少银子,他花得也是相当肉疼,更惨烈的是,银子花出去,还是损失惨重,至少比起那位女帝那边的境况要差上不少。
“当年女娲娘娘造人时,是不是专门给某些人多加了点什么。”
否则为何方若华一介女子,做什么都顺利,都成功,他们这些男儿汉,反而处处矮人家一头。
李招远能看得出,只看实力,大周或许比不上华夏,毕竟,华夏乃初升之朝阳,大周已有日落西山之兆,若说续命,枯木逢春,到也并非不可能,终究还是有些困难。
但是,华夏那边的方若华,毕竟是个女人。
古往今来,就没见过有女人能高坐龙庭的,李招远也是个传统男人,怎能不心生顾忌?
不只是他,估计很多徘徊旁观,不知如何是好的读书人,所顾忌的,也多是这一点。
方若华是个女人。
“她怎么就是个女人呢!”
李招远自来倾慕英雄,方若华站出来,直接就是他从小到大脑海中幻想出来的英雄模样。
当然,她是个女人,也不阻碍她同时也是英雄,可是,女人做帝王,总归不靠谱。
便是他李招远能接受,手底下的兄弟可能接受?他招来的那些文人才子,可接受得了?
因为自幼有那么一股子侠义心肠,李招远在御下方面,也是颇讲义气,固然有威严,但绝不是不容属下有小心思的那等雄主。
脑子里一边想,李招远一边就沉浸在水浒的情节中,时而握拳,时而愤慨,越读越是颇多感想。
方若华改写后的水浒,很多内容参考了此时的背景,官逼民反的内容,也贴合现实,任谁读了,说不定都能从中找出一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。
会起义造反的人,哪个没点伤心事?
李招远的家境并不坏,但是家中并无读书人,他本人也不爱读书,只是小时候读过两年,不至于做一个睁眼瞎便罢了。
书房里堆了书本,也不过用来附庸风雅,经史子集都很少去碰。
此时废寝忘食地读书,到还真生平仅见。
读得他都将将要忘了,自己一早想召集手下人,顺便请王宏丰过来,商量商量将来的做法,还有方若华给他的那封信,也该好生分析一二。
读了整整八日,李招远终于读完了一部水浒,胸中激愤沸腾,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口气,李招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好几圈。
他的伴当小秦听到声音,忙过来道:“大将军可是得了闲?高老先生传话过来,说是新得了一壶好酒,想邀大将军共饮。”
李招远砰地一声,砸了桌子:“饮你奶奶个球!***的毒酒吧!”
一句话说完,陡然回神。
“咳咳。”
李招远平静下来,板着脸道,“就说我没空……客气一些。”
外头自以为很了解大将军的伴当愣了半晌,满头雾水地去做事。
以前因为高老先生言行举止,着实让人如沐春风,大将军还是很喜欢陪他老人家喝酒聊天,哪怕知道对方动机不纯。
怎么今日就……
大约上位者都是这般阴晴不定的。
要是他能弄明白里面的道道,或许自己就是大将军了。
李招远回过神,却是苦笑:“好厉害的……华夏女帝王。”他刚才是自动自发地带入到书里去,恨朝廷恨得牙齿发痒,就算明知这是方若华的策略,却还是不自觉地多想。
尤其是想起方若华送来的那一封信。
在信中,那位女中豪杰并未晓以大义,也没有许诺什么高官厚禄,世代富贵,只是很平铺直叙地诉说了一遍,与他差不多情况的西北翟将军,中原腹地的杨家军,并入船岛之后的待遇结果。
待遇当然很好,方若华一向用人不疑,愿意放权,在她手底下做事,最容易感受到的就是自在,还有荣耀。
这些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除了好的方面,方若华也没有避讳那些犯了船岛的规矩,被公审公决,判处死刑的各方首领。
可是便是这些人,李招远见了竟也没有起一星半点同病相怜的念头。
死者都有取死之道,死得至少明明白白,况且九族还未受牵连。
只要本身无罪,在方若华的地盘上,便不必担忧受到某些亲戚的连累。
罪犯的子孙后代虽然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,但却远好过被抄家灭族,斩草除根。
与之相对应的,大周朝又是如何的做法?
李招远以前从没有想过,但是读过方若华送来的书和信,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。
似乎被大周朝招安的那些人,大部分都没有落个好下场。
像以前的北疆义军薛成渝,也是被朝廷招安,第一年还好,第二年整个义军就被分化瓦解,薛成渝也被借故调去他处,郁郁不得志。
不过,好在还是留下了身家性命。
可是,被朝廷招安的人里,到有七八成的人最后落个含恨而终的下场。
不至于死的,也再无往日的风光。
他倒抽了口冷气,忙派人去调查。
这认真一查,李家寨的人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糟。
大周朝对降将同样不好,许多势力都是没被招安,没投降之前,风光无限,大周一看不容易打,便使怀柔手段,待那些势力的首领也是万分客气,但一被招安成功,立时就面临被瓜分瓦解的下场。
失去底牌之后……那便是随人家揉圆捏扁,任凭处置,是生是死,全看皇帝的心思。
李招远额头上的冷汗哗啦啦流了一脸。
不光是他,李家寨那些倾向于被朝廷招安的弟兄们,更是个个饱受惊吓,心脏砰砰乱跳,幸好在接受招安之前回过神,要不然,自家将来,岂不是生死全在人家一念之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