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棋仙与奔雷手

徐州下邳,西城正宁街上,有一处宅院。

并非商贾汇聚之地,也非世家云集之所,但近年来,却名气颇大。

“砺艺斋”!

顾名思义,是个磨砺技艺的所在,是何技艺?奕道。

三丈宽的大门之前,左右分立镇狮,原本这等气魄,多在城东才有。

但绝不会有人对此提出质疑,因为主人鲁平配的上。

不单单因为他棋艺高超,且近一年来突飞猛进,迎战四方而未尝一败。

看看大门两侧的那副对联:“结三江两河英雄,会五湖四海豪杰”。每个字雄劲有力,架构严谨,气度不凡。铁画银钩,直欲飞出门框!

正宁街上每一户百姓都会骄傲的告诉你,此联出自定边叶郎之手。叶大公子正是鲁平的师父,就凭叶郎之徒这四个字,鲁先生的地位已然不同。

徐州之战叶欢率军去后,鲁平闭关半年,潜心研究师父留下的棋书与种种珍珑。待的融会贯通,约战四近高手,一连八十七场全胜,震惊全州。

于是便有天下高手闻名前来挑战,依旧无人可在砺艺斋拿下一场胜利。

随着消息越传越广,上门挑战的也越来越多,这才有了叶欢亲手所书的

对联。

走进大门,穿过照壁,是一处偌大的院落,建筑精美,花木飘香。

此刻天井之中的石桌上,两名老者对坐手谈,皆是须发斑白却精神矍铄。

二人身后各有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,隔着三尺远,铜鹤口中香烟缭绕。

周围长亭内,站着数十名男子,年纪多在二三十岁之间。个个正装屏气凝神,目视对弈之处,院中十分安静,只能听见棋子不断落在棋盘的清脆声音。

看看院落中的建筑,院中的花木,考究的长亭,如此设计怕是城东很多世家也有所不如。尤其是鲁平面前的那个茶壶,以及他腰挂的美玉,价值不菲。

紫檀木发簪,蜀锦海云方巾,陵绣青云长袍,金三娘亲制的步云靴。

这一身足够华贵,论市价至少五两黄金上下。但却一点也不张扬,尽显鲁平的飘逸洒脱之气,亦带着一些质朴的感觉,低调中透着大气。

“为师虽从不铺张,但师门气度还是要的。”叶欢一句话,徐州的商铺为鲁平送来了很多“大汉限量版”的用度,可以说砺艺斋每一样陈设都不简单。

鲁平现在也习惯了,他是叶大公子唯一的亲传弟子,绝不能失

了气度。况且师父信中还有言,这些都是身外之物,能够帮助他保持心境平和。

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,鲁平姿势潇洒从容,气度雍容恢宏,无懈可击。

怎么练出来的?你每天对着镜子按大公子的图形练两个时辰也行。

“棋艺要高,姿势也得帅,缺一不可,此乃师门之风。”

在懂得了帅字的含义之后,鲁平很是认可,毕竟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。

此子一落,坐在他对面的白眉老者顿时神色一变,双眉拧了起来。

吴苄,会稽郡人,自幼喜好奕道,少年时曾经携技走遍四方,几乎全胜。唯独四十年前在洛阳输了一局,赢他的不是别人,正是鲁平的师祖叶公。

经此一败,吴苄回到会稽,再度潜修,等到他自觉棋艺大进可以再度挑战之时。叶正已经被罢官回了晋阳,随后数十年不住纷争,世道太乱,很难远行。

扬州之地,棋风颇盛,且相较与中原还算安定,不少名士避乱与此。吴苄却是打遍四方无敌手,因此得了个“会稽棋仙”的称号。

今年他已经六十了,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当年洛阳一败,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到晋阳向叶公讨

教,了却平生夙愿。

没想到来到徐州附近,却听了鲁平“无敌”之名。且无巧不成书,此人还是定边叶郎的亲传弟子,叶公七绝名震天下,据传叶欢已经青出于蓝。

“四十年不见,不知叶公技艺到了何等地步,不如先与这鲁平一试,叶家传承也能稍见端倪。之前从未听说此人之名,他也能称无敌?”

一番斟酌,吴苄终于来了下邳,前往砺艺斋挑战,后者则来者不拒。

黑子落下之后,白子迟迟不见应对,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许多。

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,吴苄的额上见汗了,鲁平的这一手极见奥妙之处,似乎无论如何面对都要落在下风。而且不交手不知道,对方棋艺可谓精深。

再过片刻,他终于拿了几枚棋子放在棋盘上,点头正色道:“鲁先生棋艺果然不凡,领教了,这一盘,在下认输。”

后者摇头一笑:“先生远来,当有所不适,一局何言胜负?”鲁平能看得出来,对方是有些轻敌的,他早就听过此人之名,如今与之一战却也爽快。

吴苄闻言欣然颔首,他还有点怕鲁平赢了一局就不下了,他亦不能相逼。

“鲁先生不愧是

叶门之徒,气度不俗,那在下就再请教一局。”

鲁平抱拳一侧,正容道:“吴先生谬赞,师门气度,在下一直学之,先生可需歇息片刻?”

“无妨无妨,先生请。”吴苄颔首道。

接着二人续奕起来,这一回吴苄打足了十分精神,将自己的本领绝招尽数施展出来。眼前老者乃是叶公徒孙,倘若这一关都不能过,谈何挑战?

可理想是丰满的,现实却极为骨感。任吴苄抖擞精神全力以赴,可还是一开局就落了下风,鲁平的开局手法,似乎让他看到了一种未有的风格。

又是一局终了,认输之后的吴苄不再言语,双眼紧盯棋盘。面上虽有痛苦,但更多的还是迷惑,他没有弄清自己到底输在哪里。

鲁平见了暗暗点头,就要出言指点。当日师父说过,深爱奕道之人,输棋都是极为痛苦的,更痛苦的则是不知输在哪里?

此时忽闻院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,鲁平的眉头当即一皱,何人如此。

“这位壮士,你不能进去,主家正在着棋。”家丁的喊声带着些焦急。

随之而起的是一把粗豪的声音:“着棋?那正好,我奔雷手屈雷就是来找他下棋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