u0007省城医院，大主任……
原本不想听人家私房话的林西西一听到这里，耳朵立马支棱了起来。
她是知道这女人是被表哥卖了的，自然也知道那表哥是个坏的。
但那是四十年后，老板的邻居随口提了一嘴，没细说。
她不知道这表哥姓啥，原来是做什么营生的，她就是个过路人，好奇心也不重，也没追问。
但她选择在医院附近吃饭，本就是为了打听那姓杨的主任。
“省城医院有很多杨主任么？我听说有个杨为民的主任看病特别灵，我们那的人专门坐车过来指着名要他看呢。”林西西看两人跟斗鸡眼一样又在置气，就开始插话了。
老板狠狠地瞪着林西西，黑口黑脸的，像要吃人般。
那个女人倒是一脸欣喜地抬头看了过来，“啊，我表哥的名气都这么大了啊。”转头又有些得意地看着老板道：“看吧，表哥这么厉害的人，怎么可能骗咱们，他介绍的工作一定靠谱。”
老板不说话，就瞪着林西西，一只手往旁边伸，要去拿那把放在桌子上的大铁铲。
眼看着就要被铲了，林西西赶紧道：“省城医院就一个杨主任啊？这么巧的啊，咱们聊的同一个？”
“是啊，当主任的就只有我表哥杨卫民啊。”女人一脸与有荣焉，“哦，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不能叫杨主任了，要叫杨副院长了。他们医院原来的副院长不行，治坏了人，坐牢去了，所以上头有意提拔我表哥呢。”
杨卫民，马上要升副院长了？！
听到老板娘这么说，林西西瞬间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。
再结合前世的记忆和一些道听途说，她很确信七彩饭老板家这个表哥什么好人，至少，是有牵涉到人口买卖案子中的。
其中的一个受害者正是眼前提起表哥一脸骄傲的老板娘。
她死得极惨，死了之后多年，案子才以一个荒唐的形式暴露了出来，老板也才知道，当初一气之下离家去做工的妻子，后来还写信来离婚说嫁了个有钱人的妻子，早就成为了无定河边一具尸骨，一个麻袋装了沉积在泥沙中。
而那个给她介绍了好工作带她去挣大钱的表哥，为了两百块钱就把她卖给了境外的罪犯。
她被带走的时候还一直说着感谢的话，还憧憬着赚了钱，要回来跟铁头好好过日子，把那家祖传的饭馆经营下去。
知道这个消息之后，老板哭了好几天，此后便没再娶，她再来这里第二次旅游的时候，这家店就关张了，听说老板突然有一天背着行囊说要出去一趟然后就失踪了。
“你表哥这么厉害的啊，我真羡慕你有这么厉害的表哥，听说厉害的人天生就厉害.顺风顺水轻轻松松的，一遇风云就成龙。
"林西西顺着老板娘的话头往下说。
老板有些不高兴了，明明这女同志进来前说的是表哥不是什么好人，这会儿一听人家是省城医院的大主任，立马又变了口风，一脸谄媚样。
他扭过头，不想看林西西那突变的嘴脸。
手中的锅铲蠢蠢欲动。
老板娘听了林西西这番话虽然心头熨帖，但是她有些不认同这顺风顺水轻轻松松就成功的话。
“表哥也是苦出身，一出生就死了爹妈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。营养没跟上，个子就矮，扛不动也抬不动，农活干得一塌糊涂，我奶奶死前都在担心他，怕他哪天就饿死了。
他命倒是挺好的，嘴巴也甜，他们村里有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姑娘，心地善良，就是皮肤黑，大家都叫她黑妞子。
黑妞见我表哥可怜，经常带吃的给他，还帮着他干那些挑粪挑担的重活，我表哥的日子才慢慢的过出来了。
后来，他说地里的活没出息，想当个有出息的人，黑妞就问他，什么才是有出息的人？
他指着一个赤脚医生说，他要当医生。
黑妞子觉得他上进，很看得上他，我表哥说要是有了出息就娶黑妞子，他不嫌弃黑妞子皮肤黑人丑，也不嫌弃她大他五岁。
黑妞就一门心思的干活，一人干两人的活，省吃俭用的省出钱来，买酒买烟去给赤脚医生说情，套近乎。
天长日久的，赤脚医生同意收下我表哥当徒弟。
我表哥也聪明，跟着赤脚医生走乡串村，草鞋是一双一双的坏，脚上的血泡一茬接一茬，黑妞见他这么辛苦，一边给他烫脚一边哭，心疼他。
他总是安慰黑妞，骗黑妞子说挑血泡一点也不疼。
工夫不负有心人，他学有所成，渐渐的小病能看，大病也能上手，赤脚医生也挺看重他的。
他有回回来跟黑妞子说，他不想再去赤脚医生家了，黑妞说还没出师呢，当时答应赤脚医生伺候他七年的，这才四年半。
我表哥才说，赤脚医生家的女儿看上他了，赤脚医生有意招他做上门女婿，说要是同意了，就把那一手绝活针灸手艺教他。
他不愿意负了黑妞子，所以不想去了。
黑妞子哭着说，这辈子能遇上我表哥，是前世修来的德。
可黑妞子福份浅啊，不过是那年冬上去隔壁乡里淘个河，洗个手的工夫，就掉那江里去了。
我表哥沿着江边找啊，哭啊，找到人都累晕了也不肯放弃。
大家都说他有情有义，是黑妞子福份浅。
黑妞子多好的一个人哪，明明好日就在眼前了，干嘛非要避着人去洗那个手哟.
"
老板娘说到这里的时候，眼圈一红，隐有泪光。
林西西拧着眉头追问：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，赤脚医生的女儿找来了，不知道怎么的，我表哥又跟她好上了，同意当上门女婿了，后来我问过他，他说当医生是他的心愿，也是黑妞子的心愿，他不能半途而废，不能让天上的黑妞子看不起。
他答应过她，要当一个有出息的男人。
他的确成为了我们那边最有出息的男人。
赤脚医生亲自给他写了推荐信，送他去城里上学，说是赤脚医生只能在乡下，想要更进一步，还是得进城，成为大医院的医生，那才算是真有出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