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止戈双目如电,直直地看着医生。
医生觉得他的眼神有点瘆人,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,一边替他换吊瓶上的盐水一边道:“活了,我们先查了危重病房才一层一层往下查过来的。”
“秦小毛从死到生,简直堪称一个神转折!
中了二十一刀肠子都绞断了,方医生都功亏一篑没救回来,他还去找过季医生,知道没可能之后,他一宿都没睡。
我的休息室就在他隔壁,一晚上就听到翻来覆去的声音,折腾得我也没睡好,今天起来都没精神,洗了冷水脸都没用,还是给自己手上扎了一针才精神了。”
刚进清江医院实习三天的小护士长着一张包子脸,说话的时候眉毛一颤一颤的,表情十分丰富。
查房的医生瞥了她一眼。
小护士毫无所觉,还把扎过针的手臂伸到程止戈眼前给他展示了一下。
医生咳了一声。
小护士又一脸惋惜地道:“可惜今天我要上班,没空去对证会看热闹,听人家说的总是缺那么点意思。”
对证会?!
谁和谁对证?
程止戈看了一眼小护士,“对证会?谁开的?我怎么不知道?”
“那时候你昏迷着,把医生和我都吓坏了,以为你也感染了,后来查证了一番发现一切体征正常,腹腔也没积液,没有感染迹象,我电击板都烧上了,结果愣是没用上。”
医生急得不行,这小周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,程止戈这人喜静,她偏叽叽喳喳,这会儿那表情还意犹未尽的,要是程止戈误会她是在可惜没电他一回就完了。
医生咳得肺都快出来了。
小护士一脸担心,“苏医生,你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,胸也铁青铁青的,瞧着有点像肺痨啊,正好,X光机还在一楼,你一会儿得空一定要去照一照啊,千万别讳疾忌医啊!”
医生脸都绿了……你才肺痨!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再说了啊,傻孩子。
程止戈脸色平静,嗯了一声,开口道:“你跑题了,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。”
“啊啊,不好意思,我一说话就容易跑偏,啊啊,你刚刚问什么来着?”小护士呆呆地问程止戈。
程止戈无奈提醒道:“对证会。”
“啊啊,是对证会,就是郝甜同志和林西西因为抢救卫老,毒晕卫老,还有毒药到底是谁做的对质了啊。“小护士简短地道。
程止戈看着小护士,等着下文。
小护士看着程止戈,想到那场对证会后面的精彩部分,想到这个英雄无比的男人,竟然被算计得那样惨,就有些不忍心说细节,怕一说起来自己管不住嘴,啥都给说出去了。
早上这人昏迷那会儿,医生说可能是气闭气了,当时方医生他们都去对证会了,医生怕出事,吓得脸青白了,她也吓够呛,她可不想这人再气闭气一回,自己也跟着受一回惊。
苏医生见小周护士终于灵醒了一回,赶紧带着人走了。
程止戈听了个开头,人走了。
人走了……
他躺在那里,脸慢慢地黑了,像陈年的柴火灶锅底。
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不会流动了般,沉沉闷闷的,压抑得吓人。
过了半晌,他膨胀的肌肉群还是处于硬梆梆的紧绷状态,两手紧紧地攥握成拳,无论怎么深吸气,他都压不下心头那股子躁动。
又过了一会儿,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捶了床一下,床腾地跳了一下,嘎吱一声,塌了一个角。
听到动静,这层楼的护士赶紧跑了过来。
一进门就看见程止戈生面无表情地躺在塌了一角的病床上。
不知道怎么的,总觉得看上去有些凄凉。
“床怎么会突然塌了?”护士一边检查一边自言自语。
程止戈不说话。
“呀,床栏都裂了,这床质量怎么这么不结实啊?
好像才采购没两年啊!是不是采购的人拿好处以次充好了?
不,不对,郭主任不是那样的人。那就是做床的奸商偷工减料了!”
护士在在自言自语中给做床的老板定了罪,又赶紧让人过来把程止戈抬上,转移到空置的病病里。
这层楼的病房都住满了,就四楼危重病房层还空着几间,程止戈就被转移到了秦小毛隔壁。
几个人抬着程止戈往隔壁病房里送时,周淑琴正站在危重病室外抹眼泪。
危重病室怕感染,家属不能进,只有消毒到位的医生护士能进。
周淑琴只能隔着窗户,透过毛玻璃往里看,时不时哽咽着叫一声小毛的名字,期待着他能醒过来,给她一点点回应。
她不懂太多专业的医学术语,她只知道,儿子判了抢救无果后又突得救了,她惊喜之余又怕这一切是幻想出来的,一点真实感也没有了。
只有真真切切听到小毛的声音,她才能把心落到实处。
医生拿她没办法,只能任她在那里呼唤。
“亲人的呼唤,有助于伤患建立更强烈的求生意志,早点苏醒也不是坏事,其实这事不止家属怕是幻觉,我们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悬着的。”苏医生查完房也是这么对小周说的。
周淑琴喊到嗓子都哑了。
一个搪瓷盅递了过来,塞到了她手上,沉甸甸的。
周淑琴转头看了看,发现是秦正明之后,她强忍了一夜的眼泪便像决了堤的江水一样奔涌而出。
秦正明掏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抖开来,轻轻地给她擦着泪。
“没事,我的儿子没那么柔弱,他哪怕没像程止戈那样长成一株参天大树替别人遮风挡雨,他是一株坚韧的小草,会排除万难活下来的。”
“嗯,他像你,看着普通,实际却坚忍不拔,总是让我觉得安全有靠。”周淑琴哭够了,又喝了点水,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。
“在手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