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义要被提走时,我跟汤路叮嘱过,要提防犯人自残,一定要将他绑上严密看管。汤路不以为意,说这事他们有经验,他是审讯老手,不需要我们插手,到时候自然会交一份完美的结案报告出来的。
结果如何?
李义自残了,因为自残而发炎导致高烧,纠察队离着清江医院就二里不到,非得往乡下请赤脚大夫去注射青霉素?!
只怕打着找乡下大夫才好掩盖,上清江医就得上报登记,人人都将知道他们看管不力,犯人不绑不铐,看守的人还饮酒昏睡长达两小时,犯人撞墙撞得浑身血肉模糊都没发现的事吧!
为了掩盖这一错,找赤脚大夫还竟然找的是兽医,平时也只给牲畜注射过,逼着人家大夫对人注射,对人注射要皮试,他们非不让,说情况紧急,直接上药!
李义对青霉素过敏,都抽搐了,他们竟然过了半小时才把人送清江医院。
这样的兵处分了不是理所应当?!挨了处分还能怪到别人身上?!”
程止戈的反驳让李长青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,他只瞟了一眼报告没细看就发了火,这会听程止戈一说,他又觉得自己过于武断了,程止戈又没给他台阶下,他又气又急,眼一翻就向后仰倒。
郝甜郑严格和秦边生立马上前扶住了李长青,郝甜给他略略检查后叹息道:“李所这情况不太对劲,每次一着急上火都会头晕目眩,得去省城医院做个检查,只有那边的医院里有台可以照X光的仪器。”
陈卫国暗中伸脚,踢了程止戈一下。
程止戈如墨的眼瞳才轻轻地滑了一下,这才出声道:“早检查早确认,早点干预早治疗,动不动仰倒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我气的。”
李长青听前头几句还行,像个台阶,听了后头一句,又忍不住郁住了。
“我有这毛病,我也不想的啊,你说话好听点会死啊。”
“那你去买只鹦哥。”程止戈建议道。
李长青一愣。
陈卫国又拍了程止戈一下,笑道:“都是一个哨所的同志,脾气禀性不一很正常,有的人直,有的人细,都没坏心。鹦哥这玩意儿一般人养不了,不提了。”
郝甜笑着给李长青的茶盅里续上了水,又荡了荡,手贴在盅外壁试了试温才端上前去。
李长青哼了一声,接过郝甜递来的茶盅,喝了两口水。
“还是郝甜同志贴心,就是有些人哦,眼睛糊住了,珍珠当鱼目,臭蛋当宝贝。”李长青意有所指道。
程止戈充耳不闻,又问了问还有事没?
其他人都摇了摇头。
“那我找我媳妇去了。”程止戈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门,将余下几人远远的抛在了身后。
屋里传来李长青唉声叹气的声音。
郝甜和秦边生还要去审那几个犯边的歹徒,随后也出来了。
郝甜看着程止戈的背影,眼直直的。
秦边生摇了摇头,觉得这郝医生啥都好,就是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。
程止戈再好,人家结婚了。
“是不是越是优秀强大的男人就越喜欢跟他相反的人?那个林西西,你觉得好吗?“
秦边生干笑两声,“人家程大队的媳妇,好不好是人家的事,我们觉得没有用。”
郝甜不说话了,妹妹当年不是说程止戈原配是早死的么,当时场面太乱了,她忘记问清楚程止戈结婚的具体时间和那原配的出身了。
如果知道了,三个月前程止戈去甘南出任务,她阻止不了也要同行,那样的话,林西西就没机会赖上程止戈,也不会有后头这些事了。
郝甜低下头,将眼中的后悔和痛恨都藏了起来。
林西西,注定要短命,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死啊?!
哨所四公里设置一个,清江哨所因为地势复杂特殊,哨所的兵员比邻近几个哨岗多了一个班的编制,戍边清苦,过半的兵都没机会跟平常人一样去找对象,他们基本上都是靠组织介绍或者家里寄信相亲就定下了婚事。
清江哨里结婚了的官兵都住家属楼里,有四十五家。
程止戈之前找了自己这一栋的十六家,没找到林西西。现在他把剩下的二十九家人也都挨家挨户问了一遍,依旧一无所获。
甚至后头最后一栋楼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,最后一次看到林西西还是在公审大会上。
“其实我们很多人都只听过她的名字,第一次见她和最后一次见都是在那天。”
程止戈又往家属楼后那片菜地走。
嫂子们开垦出不少荒地,分成了一畦一畦的,有的种着豆角,有的种着辣椒,因为打理得很好,都长势喜人。
魏嫂子站在地里摘辣椒,看到程止戈来就直起身子笑了笑。
“这几天有见到林西西来过这边么?”程止戈站得老远,隔着一片绿油油的韭菜问。
魏嫂子认真地想了想,点头道:“我种了几棵地瓜,今天来的时候看到藤蔫巴了,俺就仔细看了看,发现有人把土里长着的瓜刨走了,又把根给原样埋回去了。后来俺问了人,说是看到林西西前几天往这边来过。”
程止戈眼皮子颤了颤。
刨了人家瓜,又原样把藤栽回地里……这不是掩耳盗铃么?
掏出一块钱,程止戈放到韭菜地的埂上,用一块石头压了,冲着魏嫂子说:“这钱是赔给你的。”
“那个,不用了,真不用了,她是偷了俺的瓜,可是她也帮忙把我剩下的地给翻了。钱你收起来,我不要。”魏嫂子说完,提着篮子就跑了。
程止戈若有所思。
饭堂在营区,没凭证进不了。程止戈还是进去找了找,林西西没进去过,他自然也没收获。
去岗哨查进出登记时,终于在三天前的登记表上看到了林西西的名字。
她又出哨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