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这么大的仇

姜米探头看去。

家门口站着史革文和他那瘦得像竹杆一样的妈,女人头发枯黄,嘴像猴子似的,精力却很旺盛,蚂蚱一样边骂边跳。

姜米心里一阵烦燥。

妈妈嫁到史家,上要侍候吹毛求疵的公婆,下要照顾顽劣懒怠的继子女,所有付出得不到丈夫认可,还要时常被这个前妻骚扰。

就算没有后面的事,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!

房门紧闭,这个时候妈妈肯定已经回来了,仍和从前一样:忍!

姜米悄悄摸到大院后面,刚想攀墙翻进自家后院,墙上冒出一颗头。

两人同时叫出:“米米!”“妈!”

姜翠兰伸手:“妈拉你上来。”

母女俩跳下小院,姜翠兰一面给她拍灰,一面上下打量:“米米你还好吧?妈都急死了,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。”

“我好好的。”姜米一阵心酸。

妈妈才三十五岁,却已有不少白头发,眼角嘴角都是皱纹,皮肤粗糙,看起如同年过半百,这是常年辛苦劳作所致。

姜翠兰掀姜米的衣服:“我听王婶说,史革文拿皮带打你了?”她眼睛红了,声音变哽咽,倔强抿着嘴,“你快给妈看看,我饶不了他!”

母亲在这个家牛马一样任劳任怨,怎么糟贱

都不吭声。

只有一件事不能忍,那就是她这个女儿。

衣服可以穿史红梅不要的,但必须让她穿暖。

饭菜可以吃剩的,但必须让她吃饱。

家务活可以让她多干,但必须让她去上学!

史家姐弟都是背着母亲打她,前世她不敢告状,不止因为懦弱,更因她知道母亲打了姐弟俩,史平晚上关了卧室的门就打母亲。

她能长成现在健健康康的样子,母亲不知遭了多少罪。

“他想打,我叫起来他就不敢打了。”姜米自己掀衣服,“妈,以后史平再敢打你,你要哭要叫要去找机械厂妇联,他就不敢轻易对你动手了。”

看到她没事,姜翠兰嘴角露出笑,轻轻拍她一下:“怎么能叫你史叔叔名字?”

姜米撇嘴:“妈,我跟您出去,把今天的事跟史革文他妈掰扯掰扯,她就不敢随便上门来闹了。”

姜翠兰摇摇头:“她闹够就不闹了。”

她一个农村来的,闹起来家无宁日,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她,就难保女儿平安了。

哪有闹够的时候,史母已在“砰砰”砸门:“姜翠兰我知道你在里面,你给我开门!你个农村来的贱货,没文化没工作,生的贱种倒会下蛆让史平那个杂种打亲儿子!”

有邻

居看不下眼:“革文他妈,不是姜米唆使他爸打他,是革文抽皮带要打姜米,他爸才打他的。”

“抽皮带打她怎么了?”史母口水横飞嚷,“哥哥教训妹妹天经地义!有本事你把那个拖油瓶领回你家养着去,否则就不要来管老娘的家务事!”

有人嘲笑:“你都跟史主任离婚十多年了,是你别来管他的家务事才对。”

“怎么管不得?”

史母梗着脖子叫:“当年他爹妈只是机械厂临时工,不是靠老娘拎着东西帮他走后门,他能进厂当正式工?能有今天当车间主任的风光时候?老娘就管得他一辈子!”

有人打趣:“哦?前两天你弟提着茅台来找史主任帮他安排进机械厂,结果碰了一鼻灰,你咋管的?”

史母一听更来气,叫嚣:“胡说!我弟要进轨钢厂,求他搓球!忘本的狗东西,早迟套麻袋揍死他!”

“谁是史平的家属?”突然有声音传来,众人回头。

两个公安走进家属大院,他们搀着的史平.....脸跟猪头似的。

“好好的这是怎么了?”众人围上去好奇问,只史母兴灾乐祸一声“哈”

公安严肃道:“史同志被人套麻袋拿皮带打了!这种破坏安定团结的坏分子,查出

来一定要从重处理!请大家勇跃举报,谁跟史同志有这么大的仇?”

所有人看向史母。

“看我干什么?”史母嚷嚷,“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。”

“随便说说叫得整个院子跟打雷似的?”

众人七嘴八舌把史母所做所为说了,“......来闹不是一回两回了,从前死活要跟史平离婚,看着他现在日子好过了,又纠缠着要复婚,唆使儿女找后妈的茬。”

“也是这个后妈是农村来的能忍,换了其他人试试?早打上门去了。”

屋里,姜米悄悄看姜翠兰。

母亲脸上没兴灾乐祸,没得意洋洋,也没如释重负,只有麻木。

也是,比起爷爷奶奶在世时的刁难,史母只算小儿科了。

她一定要把母亲从这堆烂泥中拉出来!

史母前脚被公安带走调查,史红梅后脚回来,姜翠兰开门出去,搀史平回屋躺下。

史革文哭哭嚷嚷:“爸,你怎么不跟公安说,我妈就只会叫得凶,她哪有胆子叫舅舅套麻袋打你啊?”

史红梅嗤一声:“我妈是没胆子,谁知道那个二五眼舅舅会不会记恨我爸没帮他进机械厂,堵在路上下手?”

她妈重男轻女,那个舅舅还想让她嫁个有权势的老鳏夫,他从中得好处

呢。

“都给我闭嘴!”史平缓过一口气来了,喝斥,“姜翠兰,去把姜米叫来!”

姜米跟母亲走进里屋,床上的史平眼睛肿得只有一条缝,当中射出的精光仍渗人:

“红梅,姜米,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说!不说就去院子里跪着不准睡觉!”

半夜跪在石头铺的后院里,和红楼梦中凤姐罚下人日头底下跪在碎石子上,有得一拼。

史红梅抢着说:“......总之就是一场误会,事情都过去了,爸你就不要揪着不放了。”

姜翠兰声音颤抖,低吼起来:“喝点鸡汤米米怎么会睡过去?你扶她在家里睡就行了,为什么要带她去外面的房子?”

“你吼什么?”史平拍着床板吼,“没见姜米现在好好的,红梅才从局子里出来?”

“好好的?要是真给人......”姜翠兰胸口起伏要还嘴,姜米拉着她胳膊摇,“妈,我真没事,不要说了。”

母亲能和史平对抗只会因为她,但都要付出代价。

以前是母亲为她扛下所有,现在该她来扛了。

姜翠兰撇过脸去,抹了一把泪。

史平只问:“红梅,你到底有没有看到萧海进屋去?这里都是家里人,你只管说实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