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夏没想到，自己随手拦下的女人，居然是教育局的一名主任。
他还以为只是个小职员。
联想到自己刚才在楼下威胁的那一番虎狼之词，江夏不禁有些汗流浃背了。
“咳咳！”
他清了清喉咙，直接步入正题。
“杨主任，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说着，拿出手机，翻出自己在食堂拍摄的那段视频，推到杨萍面前。
杨萍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，平静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，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这是哪个学校？”
看完，她把手机还给江夏，问道。
江夏：“十二中，也是我毕业的母校。”
杨萍点点头，“十二中……所以你是想举报十二中的食堂，给学生们吃得不好？”
江夏怕她不重视这个问题，解释道：“不止是不好，据同学们反应，大家在食堂经常吃不饱，很多时候食堂提供的饭菜都只是些汤水，营养完全跟不上。”
“而且，就这种伙食，他们居然还收学生每个月八百多的伙食费，真不知道钱都花哪去了！”
说着，他又翻出保存在手机上的录音文件。
“杨主任，你再听听这个。”
按下播放键，郝校长晨会上的发言从扩音器中传出。
杨萍面色冷峻地听完。
“这个声音我有印象，是十二中的郝校长吧？”
江夏点头，“对。前天我去十二中转了一圈，发现食堂存在问题后，就去找郝校长反映。”
“郝校长当时很生气，认为食堂给学生提供的食物没问题，我们谈到一半他就离开了。”
“这是昨天早上，郝校长突然召集全校班主任开会，在会议上的发言录音。”
杨萍沉默数秒，盯着他问：“所以你是要投诉十二中食堂苛待学生？”
江夏严肃道：“不止是苛待，他们向学生收取的伙食费用和饭菜质量根本不匹配，这是在拿学生当敛财工具！”
“郝校长对食堂的所作所为肯定是知情的。而且，食堂的承包商叫郑友盛，是郝校长老婆的亲弟弟，我怀疑他们之间存在利益输送关系。不然，郝校长也不会在头天晚上和我谈过话后，第二天就急着开会，堵住学生的嘴。”
听了江夏的控诉，杨萍不置可否，十指交叉支着下巴，淡淡道：
“你这是在指控十二中校长涉嫌以公谋私，伙同食堂老板横征暴敛、贪污受贿，你知道这种指控有多严重吗？”
江夏目光坚定道：“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学生们每天学习十几个小时，还要忍饥挨饿、被逼着吃难以下咽的食物，有多痛苦！”
杨萍又问：“你知道一所高中的校长，是什么级别的干部？”
江夏犹豫了一下，“处级？”
杨萍点头，“差不多。如果你的指控属实，一位处级干部就会因贪污受贿被拉下马，面临十年以下的牢狱之灾。”
“如果你的指控是假的……”
江夏反问：“难道还能抓我去坐牢？”
杨萍嘴角翘起，“那倒不会，只是可能会连累那位偷偷帮你录音、传递证据的老师。”
江夏默然。
他和胡德发之间的关系，稍微一查就能知道。
如果郝校长没有倒台，知道有人在他开会时录了音，肯定会想到发哥头上，不管有没有证据、确不确定，都会找发哥的麻烦。
所以，要解决食堂问题，就要斩草除根，连郝校长一起解决。
见他沉默，杨萍想了想，开口道：
“不过既然你来了，这件事也已经被我知道，无论怎样，总得拿出个解决办法。”
“现在我可以给你两套解决方案。”
“第一，教育局可以下发一道文件，倡导学生饮食健康，对下属学校展开抽查工作，敲山震虎，让他们收敛收敛。”
“第二，就是如你所愿，彻底展开调查活动，调查十二中食堂与校长之间是否存在贿赂关系。选择这套方案，需要证据，这份录音的存在就会被人知晓。”
“至于你说的食堂价格与质量不匹配的问题，这个不归我们管，你可以去物价局、食药监、食品卫生部门投诉。”
“要选哪套方案，你自己决定吧。”
江夏眉头锁得更深。
第一套方案，治标不治本，短时间内或许可以改善十二中的伙食情况，但教育局不能一直抽查，抽查工作一结束，一切又会恢复原样。
而且这样也没办法惩治真凶，食堂老板和郝校长、相关人士都不会受到处罚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从学生身上赚黑心钱。
选第二套方案的话，就要面临调查失败的风险。如果抓不住郝校长和食堂老板的小辫子，不但改变不了事态，还会连累发哥。
按照江夏的意愿和一贯作风，肯定是想选择第二套方案。
况且，他在食堂已经答应学生们，会帮他们解决问题，选第二套方案也是遵守承诺。
只是，一想到发哥和蔼的面容，江夏就忍不住有些犹豫。
沉默片刻，他咬牙道：“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，让我考虑一下？”
杨萍点头道：“可以。你留我个电话，决定好了再打电话告诉我。”
顿了一下，她又道：“有些话，不该由我来说，但你现在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了，跟视界天堂这种大公司掰过手腕，多少应该也接触到过成年人面对问题时的无奈。”
“食堂饭菜问题，不止十二中存在，我相信，全国各地很多学校都存在类似的问题，有些地方甚至可能更严重。”
“这跟中学食堂经营制度有关系，牵扯到方方面面，短时间很难更改。”
“我不是说食堂从学生身上赚钱就是对的，也不是为相关人员以权谋私、贪污受贿说情。”
“但有些事情，就算它是错的，想把它彻底纠正过来也很困难。大部分时候，只能找一个平衡点，只要维持住平衡，就算做得不错，可以问心无愧了。”
江夏默默听完，笑了笑。
“杨主任说的有道理，这或许是你的经验之谈，但我不能接受。”
“别的地方我管不了，但被我遇到的问题，我绝对没办法置之不理。”
“十二中是我的母校，我答应过学弟学妹们，要帮他们改变食堂状况，不管做不做得到，我都得努力一试。”
杨萍耸了耸肩，“随你。这么说，你决定好要选哪个方案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