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白楼下，江夏和李诗雨站在楼道口，谈论着刚才那一幕。
江夏感慨道：“这位梁主任还是挺有责任心的，要不是恰好遇到她，咱们今天还真找不到事情正主。”
李诗雨撅起嘴巴，哼道：“她要是真有责任心，就不会明知道学校食堂是那个样子，还无所作为了。”
江夏叹了口气，“这也不能怪她，学校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，校长手握大权，就算知道校长以公谋私、在食堂上做手脚，她们也做不了什么。”
“你想想现在的大学生考编、进学校拿到正式岗位有多难就知道了，光是为了挤进这个体制，就要争得头破血流。好不容易当了老师，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弃前程于不顾、为了学生利益与顶头上司硬刚？”
“更别说她还是政教处副主任，能爬到这个位置，不知付出多少努力，做任何事之前肯定都要先考虑一下得失。想放开手大闹一场，就要做好放弃现在获得的一切的准备，实在是太难了。”
李诗雨默然，知道他说的是对的，可还是有些不服气。
“就算这样，也不能昧着良心啊！”
江夏摇了摇头，答非所问：“不止学校，各行各业、生活中的方方面面，大家又何尝不是处处受到钳制？人际关系的纠葛，利益的驱使，周围环境的裹挟……社会就是一个大漩涡，跳进去就身不由己，要想挣脱漩涡的束缚、游向自己向往的方向，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和努力。”
这个话题比较沉重，话音落地，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。
过了一会儿，李诗雨才开口道：“那现在可以确定，食堂的问题就是校长在贪污腐败、中饱私囊了？”
江夏迟疑道：“现在还说不准……但差不多有七成的把握是这样吧。”
“中小学食堂本来就是个神奇的地方，价格说不上多便宜，菜却一样的难吃。很多学校应该都有类似的传闻，说学校食堂是校长某某亲戚开的，这些传闻未必都是空穴来风。”
“自古财帛动人心，只要吃不出毛病，什么原料便宜用什么，怎么做省时省力省人工就怎么做，为的就是压缩成本，扩大利益，赚他个盆满钵满。”
说到这里，江夏想起了什么，苦笑道：“我还在十二中上学的时候，大家有时就会讨论，猜今天食堂的菜品有什么。”
“有几个同学老是猜对，大家就问他们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“他们说，很简单啊，你去菜市场看一看，问一问，最近什么菜价格跌了、什么菜最便宜，你回食堂饭桌上看吧，准能找到！”
李诗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“你别说，还真有点道理！”
江夏看着远处花坛，轻声道：“对学生来说，学校是学习知识的地方。对老师来说，学校是教书育人、实现抱负、养家糊口的地方。”
“可在有些人眼里，学生少不经事，没什么主见，容易操控，学校又是个消息相对封闭、不透明的地方，就成了敛财的好场所。”
“一座学校有多少学生？抛开偏远城市和山区，最少也得有一千吧。一千个学生，从一个学生一天的伙食费里赚到十块钱，一千个学生就是一万，一个月就是三十万。”
“这三十万，除开员工工资，至少能剩下二十万吧？轻轻松松就有二十万的稳定利润，谁不心动？”
顿了一下，江夏叹道：“这么算其实还是很保守了，现实里有些地方的食堂可能更黑心，挣得更多。就比如现在的十二中，学生们一个月交八百多，就他们吃的饭菜的水平，食堂一个月净赚五百可能都是少的。”
“真算起来，食堂的利润简直是个天文数字，足够不少人分蛋糕了。”
李诗雨听着他的分析，只觉得越听越无力，越听越觉得黑暗。
她咬牙道：“这帮人也太可恶了！如果这个什么郝校长真的涉嫌包庇贪污，咱们这回一定不能放过他！”
江夏点头道：“没错。不过暂时还不用想得太极端，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校长是幕后受益者，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。”
两人又等了十几分钟，一辆黑色大众从远处驶来，在小白楼前的花坛边停下。
那块地方正好被树荫遮蔽，打扫得干干净净，是停车的绝佳位置。
江夏和李诗雨精神一振，定睛看去。
车门打开，一个身量矮胖、微微有些地中海的男人从车上下来，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，手腕上戴着手表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，看上去活像尊弥勒佛。
江夏二人已经听梁晓瑛描述过郝校长的模样，和这人正好对得上号。
见郝校长向楼梯口走来，江夏急忙迎上去，主动伸出右手，挤出笑脸。
“您是郝校长吧？终于等到您了，您好！”
郝校长愣了一下，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小眼睛眨了眨，疑惑地盯着江夏，下意识伸出手和他握住。
“你好……你是？”
江夏自我介绍道：“我是咱们十二中18级毕业生江夏，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，这不，回母校看看，顺便瞻仰一下您的风采。”
“哦，往届毕业生啊，你好你好。”
一听是学校以前的学生，郝校长脸上的疑虑退去，呵呵笑了两声，松开江夏的手，瞥了一眼站在楼道口没有动弹的李诗雨，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惊艳。
“她是？”
江夏：“她是我女朋友，这次陪我一起来重温校园时光。”
郝校长点点头，“哦，不错不错。那你们在学校慢慢逛，我还有点事，就不陪你们了。”
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我很忙，没功夫陪你们瞎聊，该干嘛干嘛去。
江夏不动声色道：“校长不问问我毕业后做什么工作吗？”
郝校长奇怪地扭头看了他一眼，眼神好像在说，你干什么工作关我屁事？
不过，碍于校长的形象，他还是装作平易近人的模样，笑呵呵地询问：“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啊？”
江夏：“承蒙校长关怀，大学毕业后，我在魔都开了家公司，制作手机游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