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涛苦笑一声，“销路原本是有的，老板有个朋友是汇阳超市的区域总经理，本来说好了我们这边制作一批黄桃罐头供货给他们，可没等罐头生产完，那位朋友就被公司查出来贪污公款，起诉入狱了。”
“新上任的区域经理不承认前任与老板的口头约定，拒绝和我们继续合作。再加上今年黄桃丰收，市场本来就竞争激烈，老板又不愿压价太多，一来二去，越往后拖，就越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合作，最后演变成这个样子。”
汇阳是开遍全国的大型连锁超市品牌，足迹遍布一二三线城市，如果是他们，确实可以轻松吃下这三十吨黄桃罐头。
只可惜，郑勇没和前任区域经理签订书面合同，那人一落网，一切都作废了。
又或者这其中本来就存在什么猫腻，对方故意只给他一个口头约定，好等罐头生产出来后再临时反悔、索要更多好处，也说不定。
了解罐头积压的原因后，江夏不再多问，转头看向冯志国。
冯志国当即会意，上前选了一只箱子，打开密封，看了几眼之后，抽出三瓶罐头装进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。
看到这一幕，冯志国神情微微愕然，出声问道：“这是？”
江夏淡淡道：“姑父不用担心，选几个样品送去做检查而已。”
直到此时，冯志国才反应过来，自己这个侄子是打算玩真的啊？
先前江夏开出条件，说要亲自来厂里看过后，再决定要不要打广告，李涛内心很不以为然。
在他想来，江夏不过是个刚毕业的毛头小子，缺乏社会经验，虽然不知道怎么成了七十万粉丝的网红，但那又如何？
他说要来厂里看看，多半也只是好个面子，什么都不懂，就算来了又能看出什么？顶多看一眼工厂环境干不干净、罐头手续文件齐不齐全，随便糊弄一下就能打发了。
可眼下一看……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啊！
不过还好，罐头是正常程序生产出来的，并非什么残次劣品，就算抽选检查也无所谓。
定了定心神，李涛换上笑脸，连连道：“没问题！随便检查，我们厂里的罐头，绝对符合卫生检验标准！”
在库房里又转了一圈，江夏和冯志国对视一眼，向外面走去。
李涛走在最后，锁上大门，问道：“小夏，罐头你也看过了，你看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？等你检查完样品？”
江夏目光四处游弋，打量着罐头厂内的一座座建筑，闻言随口道：“不急，姑父先带我们在厂里到处转转吧，看看你们的生产线。”
李涛再次一愣，还要看生产车间？
“小夏，有这个必要么？”
江夏扭头朝他一笑，笑容中带着真诚，“我总得了解一下这些罐头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吧？”
“这……好吧，我带你们转转。”
两人在他的带领下，向不远处的一座建筑走去。
推开门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，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灌满耳廓。
江夏放眼望去，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。
宽敞的厂房里，有数道操作台，长三十米左右，每一道操作台上都堆满了冒着黄澄澄的水果，两侧站满穿白色工作服的工作员。
放眼望去，一共二三百号人，全都低头各自忙碌着，没有人交谈，也没有人休息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。
李涛、冯志国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，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变化。
见江夏表情惊讶，李涛主动开口介绍道：“现在工厂在做一批柚子罐头，你们看到的，是工人在剥柚子皮，这道工序不太好用机器操作，只能人工完成。”
江夏走近细看，发现这些柚子全都冒着热气，似乎经过高温蒸煮。
李涛解释道：“柚子皮难剥，得先用热水煮过才好去皮。”
江夏点点头，从一名名工人身边经过，忽然问道：“他们不用戴口罩么？”
食品加工车间，在他的印象中，都是很注重卫生安全的，可面前这些工人，却没有一人戴口罩，身上穿的工作服大多也都脏兮兮的。
李涛道：“这道工序不要求必须戴口罩，柚子外皮剥完，里面还有一层内皮不能吃，也要去掉。去内皮之前，这些剥好的柚子还要经过盐酸、烧碱浸泡，之后再用水冲洗，经过几道工序的处理才能装罐，所以现在他们不戴口罩也不会影响卫生。”
江夏惊讶地挑眉，“用盐酸浸泡？那还能吃么？”
李涛呵呵笑道：“能啊，这是正常处理方式，不用担心，所有的罐头厂都是这么做的。不然要是用手再慢慢剥内皮，速度就太慢了，太耗费人工。冯先生应该懂这方面……”
说着，他转头去看冯志国，一扭身却发现人不见了，声音不由顿住。
“诶？冯先生人呢？”
江夏回头扫了一眼，浑不在意道：“大概一个人去别的地方转了吧，不用管他。”
李涛怔了怔神，心中忽然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。
顿了顿，他忍不住道：“他一个人到处乱转，万一误碰什么机器受伤怎么办？我看还是把他叫回来比较好……”
江夏再次出声阻止：“姑父多虑了，冯先生以前也在食品加工厂工作过，而且他是食品安全顾问，去过不少各种各样的工厂出差，一些基础常识肯定清楚。我们不用担心他，继续逛我们的就好。”
什么？！食品安全顾问？
李涛惊诧之下，差点脱口叫出声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，江夏居然请了一位专业人士同行，而且看这架势，分明是悄悄找机会开溜，一个人“秘密调查”去了。
自己上班的地方什么样子，李涛再清楚不过，这人要是存心抓漏洞，肯定能揪出不少问题。
他为了迎接江夏“视察”，事先特地安排人对工厂进行了一遍大扫除，为的就是彻底堵死江夏反悔改口的可能，让江夏挑不出毛病。
可这种表面功夫，糊弄糊弄江夏这种纯外行还行，遇上专业人员就无异于掩耳盗铃了，不可能起到作用。
难怪对方会想到抽取罐头做样品调查，合着人家就是专门干这个的。
心中略一思索，李涛坚持道：“不行，不能让他一个人乱走，万一他出了什么事，我们负担不起这个责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