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宫里,乔栀坐在烛光下,再次抛出三枚粉色的玉币。
那是之前在聚宝坊买到的粉玉剩下的边角料,她舍不得丢掉,就让工匠打磨了三枚玉做的钱币。
丝丝缕缕的金色气息在玉币上浮荡着,落在桌上时发出好听的脆响。
——依然和之前一样。
乔栀蹙眉盯着三枚玉币,托着脸蛋,一脸忧心。
忽地,窗棂发出轻微的响。
乔栀心里一动,刚要起身,一道携裹着烟火气的身影,却瞬息掠至她面前。
乔栀还没反应过来,冷檀香扑面压来,整个人冷不防就被江慕寒用力箍进怀中。
冰冷柔软的唇,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。
乔栀紧张地双手撑在江慕寒胸前,缓缓睁大眼睛。
电光火石之间,她看到江慕寒颤抖的睫毛上,细小碎雪融化后的颗颗水粒。
像是眼泪一样。
江慕寒第一次主动亲她,像是发疯一样,将她推在窗台上,掐着他的腰将她扶上桌子。
乔栀不知所措,只好放软了身体任他摆弄,仿佛就算他现在要杀了她,她也会毫不反抗地接受。
乖巧地让人心都酥了。
之前的亲吻每次都是乔栀主动出击,可没想到,还是很快就被吻地喘不过气来。
胸膛激烈的起伏着,乔栀揪紧江慕寒的袖子,明明已经脸色涨红地喘不过气来,喉咙间发出细小的像是哭泣的呜咽声,也一点都舍不得推开突然肯向她靠近的江慕寒。
好在,很快江慕寒就清醒了过来。
他从高兴地几乎要发疯的情绪里抽离出来,才发现怀中的少女眼眸里氤氲着潋滟水光,像是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。
江慕寒哭笑不得。
他开心地帮乔栀理了理被炽热的体温濡湿的鬓发,深黑的眸底是克制不住的,涌动的湿意。
时候不早了,乔栀本来已经打算入睡了。
晚间沐浴之后,浓密乌发上抹了保养的香膏,散发着清甜好闻的香气。
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寝衣,修长清瘦的颈项和锁骨都露在外。
激烈的亲吻过后,她小幅度地急促喘息着,眼睑下和锁骨处都透出醉酒似的红晕。
她睁着眼睛,不解又期待地凝视着江慕寒的眼睛。
等待着江慕寒带给她的好消息。
江慕寒勾唇笑了起来。
“乖乖,”江慕寒哑声道,“我能好。”
“我能好,”江慕寒喉咙发紧,“你明白吗。”
乔栀仰脸望着江慕寒,呆愣了好一会。
她迷茫地眨了眨眼,长睫微颤,在巨大惊喜下停滞的思维好一会才缓慢转动起来。
继而,少女灿烂地笑了起来。
她笑得很开心时,唇边会露出一枚深深的小梨涡,甜意弥漫,春暖花开。
江慕寒双手捧着她的脸,用冰凉指腹不断为她擦掉滚落的泪珠,轻声说,“乖乖,等我。”
“等重塑骨血的武功翻译出来,我就能好。”
乔栀立刻明白过来,是爷爷在武本里找到了法子。
她抿了抿唇,心口生疼。
禁书之所以是禁书,正是因为上面的东西,不是害人便是自损。
重塑骨血,必然没有那么简单。
可是,她看着江慕寒眼底的星光,怎么舍得提起半点这些扫兴的事。
“嗯,”乔栀用力点头,“我会和爷爷一起,等你凯旋归朝,一定能译出来。”
江慕寒神色微凝,带着小心问,“你知道了?”
乔栀难过地笑了笑,“我无所不知。”
她伸手抱住江慕寒,将滚烫的脸蛋贴在江慕寒胸口,听着江慕寒胸膛里因为寒毒而不甚明显的跳动,闷声说,“我还知道,大家会逢凶化吉,有惊无险,谁都不会有事。”
江慕寒目光落在纠缠间掉在地上的三枚玉币,无奈至极。
她这么聪明,根本什么都瞒不过她。
寝宫里一时静了下来。
乔栀靠在江慕寒怀里,鼻间浮荡着江慕寒一路过来沾染的人间烟火气。
她低低地喃喃自语,“哥哥,我们大家,都要好好地。”
江慕寒修长手指在乔栀微凉的长发中缓缓抚摸着,低声道,“好。”
“哥哥答应你。”
连日来的炮竹烟火,将空气都染成了灰淡的雾霾。
今晚的夜色亦是灰蒙蒙的。
两个人依偎在一起,各怀心事地望着窗外灰色的夜空。
忽地,团聚在天空的云雾像是被神明的手轻轻拨动一样。
一点月色从乌云后明亮地显露出来。
云开见日。
是个好兆头。
江慕寒是在十五元宵节那天出发的。
京中还需要人镇守,乔守疆自觉担下重任,只余乔清野和老夫人随他一起出发。
正式出发前,江慕寒和老夫人一起,在定国公府祠堂祭拜先祖。
早年因为乔守疆讨厌宦官,对江慕寒这个宦官头头更是憎恶至极,从来不许江慕寒进乔家祠堂。
眼下,是江慕寒来到京城之后,第一次站在老公爷的牌位前。
他穿着银亮的鹤铠,墨发高束,俊美面容清冷俊美。
丝毫不复当初浑身发紫的濒死婴孩模样。
“国公爷,”江慕寒捻着三柱清香,轻声说,“求您,成全我和乖乖。”
薄唇翕合,声音很低。
低地只有负手含笑的英魂能听见。
老公爷的魂魄就站在他面前,笑道,“好孩子,好孩子。”
“你和乖乖都是好孩子,岂有不成全的理。”
鬼魂拍了拍江慕寒的肩膀,“放心吧,晚上我就入梦,好好提点提点那小子。”
一旁的乔守疆忽然一阵发冷,重重地打了个喷嚏。
“此去南疆,势必要斩下阴簌华的狗头供在你灵前。”老夫人笑眯眯地在老公爷的牌位前转了个圈,“你看看,我这盔甲竟然还很合身呢。”
“没想到我临老了,还能再上一次战场。”
盔甲上的护心镜还是当初老公爷亲手打造的。
魂魄满意地看着重新焕发神采的妻子,忍不住抬手,像年轻时那样为她整理了一下花白的鬓发。
“枫儿啊,”鬼魂唤道,“你定要好好活着,莫要急着来见我。”
“人间草木将盛,你还要代我看春夏,赏秋冬。”
“不准与我相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