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慕寒离开京城已经七天了。
好在他在离京之前就提前封了城,京城里的局面才没有大乱。
饶是如此,太子还是每日忙地焦头烂额,甚至连着几天都直接住在了御书房。
张倾作为首席伴读,太子心腹,和太子同吃同睡,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角了。
“殿下,”张倾躺在满地折子里,“咱们出去走走吧,再不出门我就要臭了。”
太子顶着同款黑眼圈,疲惫地摆了摆手,“走,去御花园。”
两个人搀扶着站起来,仿佛一对共患难的兄弟一样,迈着僵硬的腿去往御花园。
疫病横行的时候,御花园的花却似乎开地更鲜艳了。
两个人在御花园里吹了一阵风,舒服地差点哭出声来。
太子和张倾坐在凉亭里,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。
“也不知道太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,”张倾双手拢在袖子里,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,“如今水匪已经形成了小规模的叛军,那里一定是水深火热,太傅可千万不要出事啊。”
太子白了他一眼。
好不容易出来休息一会,能不能不提这些糟心事了!
张倾没看到他的白眼,继续出神,“你说,太傅平日里处理国事也是这样吗?”
“日夜颠倒,终日对着一堆没完没了的折子?”
太子沉默片刻,“是。”
从他监国之后,江慕寒就让他坐在身边,一起处理国事。
有时候太子都趴在桌上睡了一觉,睁眼时江慕寒却依旧在烛光下批着奏折。
烛光下江慕寒垂眸深思的模样,已然是他生命里最深刻的记忆。
只不过,那个样子,总让他有种江慕寒的生命会像烛火一样燃尽,眨眼间便会永远离开他的畏惧。
张倾感慨,“太傅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,怎么就能那么厉害!”
太子若有所思,“……是啊,他怎么就能那么厉害呢。”
太子正在出神,忽然余光里出现一抹桃红的影子。
“凰凰?”太子笑道,“皇兄看到你了。”
一丛瑰丽的重瓣山茶后,小公主歪出半个脑袋,警惕地打量着太子身边的张倾。
张倾一冷,“公主殿下!”
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,下意识地猛地站起身,手里的茶水洒了一身。
张倾身上滴着水,捏着空空的茶盏不知所措。
太子狐疑地瞥了他一眼。
满京城谁不知道张倾少年老成,持重稳当,打小就是全太学情绪最稳定最冷静练达的人。
为什么看到小公主会让他狼狈成这个样子?
太子看看张倾又看看唯一的妹妹。
看看唯一的妹妹再看看满身茶水的张倾。
太子霍然起身,默默挡在了张倾和小公主中间。
张倾,“失礼失礼,丢脸丢脸。”
张倾毛躁地收拾着满身狼藉,目光却还是不住地偷偷看向山茶花后的小公主。
桃粉色的纱裙,艳丽的重瓣山茶。
还有可爱地连山茶花都失色的小公主。
偷偷躲在花丛后面,澄澈的眼睛像潺潺的泉水一样温和乖巧。
还有那即便长大也没褪去婴儿肥的脸蛋,软软嫩嫩,看起来就手感绝佳。
乔栀的脸蛋他是万万不敢捏的。
但是小公主嘛……这些年他可没趁着独处的时候偷偷捏那软乎乎的脸蛋!
这种行为分明是在欺负小公主生病不爱说话。
张倾每次看到小公主,内心都愧疚又纠结。
但就像上瘾一样,怎么也改变不了手贱的毛病。
如今小公主已经十五岁了,已经到了不能见外男的年纪。
张倾才遗憾地被迫戒了瘾。
不过,小公主也似乎有了心理阴影一样,每次看到他的时候,就会这样躲起来,谨慎观察g。
张倾视力很好,一眼就看见小公主鬓间落了一片粉色的花瓣。
要是能亲手为小公主摘掉花瓣,再捏捏粉嘟嘟的脸蛋……那他立刻就能满血复活,再陪太子肝个三天三夜!!
张倾幸福地畅想着。
可惜太子立刻挡住他的视线,小公主也收回眼神,小声叫,“皇,皇兄。”
严重的重言之症让她连两个字都无法顺利说出来,艰难地叫了一声皇兄之后,就紧紧抿住嘴巴,再也不肯出声了。
“凰凰乖,”太子笑地温柔极了,“这里风大,快回长春宫去。”
小公主点了点脑袋,又好奇地看了眼张倾,急忙转身跑了。
张倾满眼遗憾。
“张倾,”太子忽然转身,一把扭住他的耳朵,“你小子!再用那种眼神看凰凰,本宫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!”
张倾龇牙咧嘴地求饶,“哎呀哎呀,不敢啦不敢啦!!”
太子这才悻悻地放开他。
“回御书房去,”太子瞪他一眼,“小心你的狗眼!”
张倾一缩脖子,“不敢了不敢了。”
太子愤然地转身走了,张倾想了想,从袖中摸出一小包糖果来,放在凉亭的石桌上。
张倾急忙小跑着追上太子,边走边忽然回过头来,就看见穿着桃红纱裙的小公主,像只偷鱼吃的小猫似的打开那包糖果,满脸开心地偷吃。
张倾唇角翘起,开心地几乎荡上了天。
回到御书房,两人处理完一大半折子之后,忽然有宫人来报,皇后要他们一起去长春宫用膳。
一起??
太子顿了顿,和张倾对了个眼色。
小公主也在长春宫。
张倾再怎么样也是个外男,御花园偶遇也就算了,皇后怎么可能特意叫他去长春宫用膳??
两人决定不打草惊蛇,不过,在去长春宫的路上,张倾就找了个机会,带着太子的佩玉溜进了假山。
长春宫里气氛诡异。
太子惊觉,那位住在京城里,向来安分守己的三皇叔毅王,竟然也在。
“三皇叔?”太子扫了一眼脸色凝重的皇后,笑道,“原来是鸿门宴啊。”
“王爷,那个叫张倾的溜了!”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紧随其后,“属下已经派人去追,特来向王爷请示,是杀是留!”
毅王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,“杀了吧。”
毅王体型白胖,贪图享乐,好财好色,看起来没心没肺,毫无城府,亦是当年唯一一个没参与过皇位之争的皇子。
也是大雍的最后一个王侯。
同样也是皇帝和太子一死,顺理成章就能继承皇位的王爷。
毅王隐忍了大半辈子,江慕寒离京,就是他一击毙命的最好机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