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越急了,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话刚说到一半,门外便传来江慕寒缓慢深沉的脚步声。
两个人默契地立刻一起噤了声。
燕越的那句“那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”终归没能问地出口。
“越儿,吃药了。”江慕寒端着药碗进来,指着一碗清水,关切道,“晚晚说,吃药前让你割些血融进药水之中,吃药后师傅会再送清水来滴血。”
燕越,“嘿,滴血验亲喽。”
江慕寒瞥他一眼,“精神倒是不错。”
“有师傅照顾,当然不错啦。”燕越吸着冷气划破手指,鲜红的血水立刻滴入水中,变成一种诡异的蓝色。
“我中毒了?!”燕越满眼惊恐。
“都说了是药水。”江慕寒迅速取走那碗清水,防止燕越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。
他攥过燕越的手指,以阴冷的内力游走,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。
“师傅,这么厉害的内功,你怎么就是不肯教我呢?”燕越惆怅极了,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……”
八年来,燕越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。
往日里江慕寒总是懒得搭理他,但这一次,江慕寒却认真凝视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字说,“越儿,师傅教你的,都是最好的。”
“这些腌臜之物,你不得沾染。”
燕越垂下脑袋,摸着结痂的伤口不说话了。
半晌,燕越抬起头,小声问,“师傅,你真的无所不能吗?”
江慕寒以为他又要皮了,眼尾挑了挑,“你还想上天不成?”
燕越,“也不是不想……”
“哎师傅别走别走!”燕越急忙拽住忍无可忍起身要走的江慕寒。
他抓了抓脑袋,怪不好意思地往里间看了看,然后凑到江慕寒耳边,小声问,“师傅,那你能不能告诉我,乖乖心里的人到底是谁?”
江慕寒:???
江慕寒怔住,低声问道,“她有喜欢的人?那个人不是你?”
“哇师傅你说话真的杀人诛心啊!”燕越无助地捂紧胸口,一脸受伤,“师傅,徒儿的心也是肉做的啊!”
江慕寒:…………
江慕寒活了二十四岁,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。
他按下燕越揪紧衣服的手,低声质问,“这些年没见乖乖与旁人亲厚,只对你与众不同,她怎么会喜欢旁人呢?”
江慕寒神情渐渐冰冷肃然,“定是太学里的哪个混小子!”
太学一共有十一个学生,男的就只有太子和他的四个伴读,以及一个质子蓝笙。
江慕寒和燕越想破脑袋,也想不出乔栀还能对谁动心?
难道是太子?除了燕越之外,小东西确实和太子走得近了些。
又或者是美如冠玉的蓝笙?情窦初开的少女,大抵都会对美少年抱有好感。
再或者是温文尔雅的张倾?张倾虽然爱掉书袋,但性格温和,情绪稳定,最是善解人意,又极善解语,太学里无论男女就没有不喜欢他的。
江慕寒苦无头绪,手中的药碗轰地碎成齑粉,咬牙道,“那些杂书果然不是好东西!”
“什么声音?燕哥哥,你怎么啦?”药碗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里间的乔栀。
“没什么,碎了碗而已。”江慕寒提声道。
他深吸口气,挤出笑意,端起另一碗汤药送进去。
乔栀病地越来越严重了。
最初的高热红疹退去后,就变成了嗜睡虚弱,清醒的时间很少,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。
江慕寒端着药碗走进来,乔栀立刻赌气地躲进了被子里,“我不喝,不喝!”
江慕寒隔着被子在她脑袋上揉了揉,“你乖。”
“哥哥带了果脯来,喝完药吃些果脯好不好?”
听到有果脯,乔栀才掀开一点点被子,露出两只眼睛,有商有量,“可以先吃果脯吗?”
江慕寒笑道,“可以。”
乔栀伸出手,等江慕寒将果脯放进手里,便藏食似的缩回手,不久便传来轻微的啃食声。
“好了,快起来喝药。”江慕寒慢慢扯开被子。
乔栀用尽力气靠在软枕上,捧着药碗,极不情愿地小口小口抿着。
脸色苍白,毫无血色。
就连璀璨清澈的双眸都黯淡了许多。
江慕寒捏紧手指,恨不得将全城的乞丐杀了。
又或者,让他来承受这一切。
乔栀好不容易将一整碗苦涩的汤药都喝完,哀求地说,“让晚晚姐姐少放些黄连吧,太苦了。”
“好。”江慕寒急忙喂给她果脯,眼看着少女红着眼睛,像是被苦地要哭出来了一样。
“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,”乔栀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慕寒,“哥哥,你会不会不要乖乖了?”
“你九岁那年,偷皇后的脂粉抹脸,十岁那年,偷跑到戏班子后面学人家画花脸,”江慕寒笑了笑,温声道,“哥哥可从没嫌弃过你。”
乔栀目瞪口呆。
这些黑历史,哥哥怎么记得这么清楚!
乔栀揪着被子,嘀嘀咕咕,“别说了,别说了。”
江慕寒愉悦地笑出了声。
乔栀苍白的脸色因为羞愤浮起浅红,恨不得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。
江慕寒静静地望着她。
脏兮兮的一只小野猫,已经变成了会害羞的大姑娘。
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。
江慕寒觉得自己有义务知道她心里到底藏着谁。
无法控制的占有欲与奇怪的酸楚感作祟,江慕寒眼神暗了暗,问道,“乖乖。”
“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?”
乔栀微微张大嘴巴,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慕寒。
“哥哥怎么、怎么知道,就……有……有吧……”乔栀紧张地说不出话来,结结巴巴,小心翼翼地问,“……不,不行,吗?”
“当然不是不行,”袖中的手指缓缓收紧,“能告诉哥哥是谁吗?”
“哥哥不会干涉你的自由。”
“若是这人值得,你又倾心于他,辜负越儿的罪孽,哥哥来承担就是。”
“但若是他装模作样,欺你骗你,”江慕寒微微一笑,“哥哥这就去灭了他。”
江慕寒言笑晏晏,眼眸里却透出浓而可怕的杀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