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慕寒从来没觉得这样胃口大开过。
因为寒毒入骨,他向来食欲不佳,入夜之后实在撑不住,也只是一小碗参汤了事。
玄鹰便像往常一样端来一小碗参汤,江慕寒喝下之后,抚着胃部,“不够。”
他顿了顿,“做些鸡汤。”
玄鹰愣了一会,“是。”
不多时,暖呼呼的鸡汤呈上来了。
按照江慕寒往常的口味,特意撇去油脂,只剩清清淡淡的一口汤。
江慕寒抿了一口,蹙眉,“怎么这么淡?”
玄鹰:????
玄鹰一脸困惑,“督主饮食清淡,特意做淡了些。”
“弄一些,还有,”江慕寒好像在跟自己的本能作斗争,不太情愿,但还是说,“肉也要。”
玄鹰瞠目结舌,但还是急忙吩咐了下去。
不一会,一碗金黄澄亮,还有些剔了骨的鸡肉的热汤便再次呈了上来。
江慕寒浅浅闻了闻浓郁的香气,舒服地展开眉心。
一口气将鸡汤和肉都吃地干干净净。
江慕寒,“不够,还要。”
玄鹰:???
接着,玄鹰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只喝一小碗参汤醒神的督主,一口气喝了三碗金灿灿的鸡汤!
才刚刚入秋而已,秋老虎刚过,江慕寒已经穿上了披风,终日抱着滚烫的手炉。
饶是这样,寒气依然从骨缝里往外钻,冷地他终日脸色苍白,手脚冰凉。
充实的鸡汤下肚,身体竟从内而外地泛起淡淡的暖意。
很是舒服。
吃过之后,江慕寒继续看公文。
但是没过多久,守在一边的玄鹰忽然听到一声很小很小地:啪嗒。
是狼毫笔从江慕寒修长的手指间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玄鹰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缓缓向上。
就见可以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督主,眼睫低垂,抬手扶着额头,竟是……睡着了??
睡着了??
不过也是,督主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,撑不住睡过去也无可厚非。
玄鹰没有多想,他本想上前去帮江慕寒披个薄毯,但不知想起什么,瞬间打了个寒颤。
玄鹰不敢靠近睡着的江慕寒,只能将书房的炭盆烧地更热了些。
江慕寒这一觉直睡到天色大亮。
睁开眼看到满室明亮的时候,他人还有点懵。
“什么时候了?”整晚好睡让他声音低哑。
玄鹰恭敬道,“督主,已经巳时了。”
巳时??
巳时!!!!
江慕寒整个人都懵了。
“督主,那个……”玄鹰为难道,“方才玄武来问,对付那些武林人士的安排督主写好了吗……”
江慕寒目光空茫,“没好。”
他不可置信地说,“咱家,睡过头了。”
于是吃过早饭之后,江慕寒紧锣密鼓地再次忙碌起来。
虽然耽误了一晚,但吃好睡好之后整个人神清气爽,精神倒是出乎意料地好。
他想来想去,也就只有一个可能……
江慕寒很快写完密信交给玄鹰,唇角一弯,无奈地笑了起来。
因着万寿节的来临,太学也给众人放假三天。
万寿节是全天下的大日子,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的公文已经下发到民间,全天下一片喜气洋洋,京城里更是热闹地像是过年。
这天少师刚宣布放假,燕越就窜到小崽崽面前,“乖乖,晚上去逛灯市不?”
大雍的传统,万寿节家家户户,小至百姓人家,大至官府府门,都要精心做祈福灯为皇帝祝寿。
入夜时万家灯火,赫赫辉煌,皇帝只要站在御花园的高处就能看见。
等子时正点的时候万灯齐放,若是皇帝看到哪一盏最合心意,还会赏赐皇恩。
因为是给皇帝祝寿的,万寿节灯会更加巧夺天工,争芳斗艳,越大越好。
比中元节都热闹。
小崽崽眼睛亮亮地点头,连两个绑着红穗的小揪揪都透着蠢萌蠢萌的迫不及待!
燕越开心极了,“那一会你直接坐哥哥的马车走,放心吧,我会派人去告诉你爷爷和督主的。”
小崽崽想了想,“好!”
小崽崽算计着,要给好看哥哥和爷爷弟弟都买一盏祈福灯才行,祈福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!
特别是最近生病的好看哥哥!
好看哥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!
此时,累了一晚的子蛊:??
沉寂不多时的子蛊,再次将其他两只气喘吁吁的蛊虫鞭策起来。
睡什么睡,起来干活!
江慕寒刚得知小崽崽跟燕越去逛灯市的消息,点了点头,“派几个暗卫护着她们。”
他忙碌了一整天,终于有时间停下来歇一歇,想了想,便叫玄鹰再拿鸡汤来。
江慕寒胃口大开地喝着鸡汤,一边听着手下的汇报。
“督主,为了对付您,汪礼出动了江湖中的刺客,您确定要一个人应对吗?”手下有些犹豫。
“无碍,”江慕寒顿了顿,“江湖杂碎,咱家应付地了。”
“你将这封信送出去。”江慕寒拿起一封已经写好的信。
那个手下心急地想要赶紧接下,可一不小心竟然打翻了江慕寒放在一边的碗!
滚烫的鸡汤瞬间泼洒在江慕寒腿上。
手下满脸惊恐,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。
但……江慕寒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,竟是完全没有治罪的意思??
玄鹰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滚,急忙道,“属下这就去拿换洗的衣服!”
溜了溜了。
谁都知道,残废的双腿是江慕寒的禁忌,没当场死掉简直是撞了大运!
玄鹰不但自己溜了,还将门紧紧关上。
书房里就只剩江慕寒一个人了。
许久,江慕寒伸手,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自己的双腿,喃喃自语,“好疼啊。”
“好久……没感觉到疼了。”
这双腿在大雪中被冻残,后来慢慢地失去知觉,仿佛枯死的朽木一样寄生在这副身体上,成为他每天都要面对的不堪的折磨。
可就在刚刚,滚烫的鸡汤洒在双腿上,他竟然觉得……疼??
好疼!
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服贴在双腿上,竟是烫地他眼眶都湿了起来。
江慕寒抚摸着仿佛枯木逢春一样的双腿,再想想这双腿能有知觉的唯一一种可能——必然是吃下母蛊的小崽崽希望他站起来。
江慕寒揪紧湿透的衣服,眼眶湿润地笑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