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福兰跟在人群后面感叹:大热的天,这看热闹的真敬业呀!
唯有麦子的婆婆拄着一根拐杖,领着小孙子踮着小脚跟在后面朝她叫着:“麦子,你可不能跳呀!你可别想不开呀!我那死儿子说你嘴馋也没错啊,你不该有肉自己跟孩子吃了不给他留点……”
她婆婆那双小脚当然撵不上,只能拼命扭动身子。
周福兰跟周宝凤追上人群的时候被麦子婆婆叫住了,她跟她求助:“好闺女,赶快拉住你嫂子,可别让她跳井呀,她还是因为你婶子给她一碗肉跳井的……”
周福兰一听不乐意了:咋地,我婶子好心给她一碗肉吃还被讹上了?
这不好心当成驴肝肺嘛,早知道喂狗也不给她吃。
嘿,这回我还真不拉她了。
周宝凤也黑脸了,哼,我看着她死。
但周福兰假惺惺答应她一声,然后大叫着“嫂子,可别跳呀……”几步把老人甩在后面了。
眼看麦子就要跑到井边了,她婆婆在后头吓得捶胸顿足:“哎呀呀我的老天爷呀,你可不能让俺媳妇跳啊,家里两个孩子呐……这么多人都是死的吗,没一个人拦住她……”
麦子再迈两步就到井跟前了,可是,还没有一个人拉住她。她回头看看婆婆,还差老远撵上自己,气得在心里咒她死了几百遍。
为了拖延时间,她做出两腿一软,扑通绊倒了的样子,想着这样大伙就一哄而上拉住她了。
但事与愿违,人是都围上来了,可没一个拉住她的……她绝望了,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。
并不是大伙冷漠,是大伙都算准了她不会跳。
她因为嘴馋,见了吃的跟孩子都抢,老人和男人都不顾而挨多少回打骂了,跳了不少回井,上了不少回吊,都是雷声大雨点小,吵闹一阵子婆婆替男人给她认个错,给她个台阶下就完了。
要不,她男人回回都不到现场,根本不理她这茬。
大伙呢,就当热闹看。
看她趴地上不起来了,众人都猜透了她的心思,可大伙这么热的天跑来就是看热闹的呀,你就这么收场了他们心有不甘不是。
就有好事人跑上去“好心”拉她起来:“嫂子,咋了这是,不会是还没跳井就吓晕了吧?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大伙爆笑。
又有人打趣:“不会是热的了吧,井里可凉快了。”
“瞎说啥呢,井里凉快也不能跳井里玩呀,不想活的才跳井呐。”
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冷嘲热讽的时候,麦子婆婆终于撵来了,她听到大伙的话举起拐杖就打他们,骂他们煽风点火。
一见婆婆来了,羞愧的麦子马上从地上爬起来,大叫一声:“我不活了,我不活了!”
纵身朝井沿扑去。
她以为这一扑婆婆准死命拉住她,谁知婆婆竟然被周福兰“好心”搀扶住了,嘴里劝她:“大娘,您别往前靠,小心闪着您的老腰。”
众人也附和着劝她不要上前。
“这……我该咋办?”麦子两手扒着井沿不知所措了。
可我不能真的跳呀,井水又冷又脏,里面蛤蟆,蛇都有,想想都浑身打哆嗦。
她又绝望地趴在了井沿上。
周福兰在人群里一看:这是不跳了?
那可不行,我得让她跳。
她忽然朝趴在井沿的麦子大叫一声:“哎呀,都来救人呢,麦子嫂子跳井了!”
被她这一句吼叫一激,麦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井在身下不得不跳了,她眼睛一闭,“扑通”跳了下去。
“救人!赶快救人!”周福兰又立刻朝众人吆喝。
她只是整治整治她,哪敢真害死她。
至于跳井嘛,她见过不少人跳井,跳下去根本不会沉底,会浮在井水面上,除非你是真想死自己往下扎猛子才会死。但麦子不是真想死呀!
人真跳下去了,大伙还是热心救人的,因为热闹已经看了,该做好人了。
大伙七手八脚把绑着绳子的水桶续到井里,吆喝着井里的她拉住绳子,跳进水桶里救她出来。
有人为了逗乐,还故意在她抓住水桶上绳子的时候把她甩掉,几次三番才把她拉上来。
都说喝过一次农药的人终身不会再喝农药,跳过一次井的人终身再不会跳井。因为,那滋味终身难忘呀。
麦子被众人救出井底的时候,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:她浑身哆嗦,两眼紧闭,脸色发黑,更可怕的是,她脖子上还缠着一条黑花长蛇……
她婆婆哭天抢地地埋怨:“都是方舟家那一碗肉惹得祸呀,要不好好的咋会有这档子事……你说方舟家真是的,不过年不过节的吃啥肉,还过不过日子呀,俩闺女没儿子就不攒家底了是吧……”
要知道,在农村没儿子是“罪过”,说人家没儿子就是揭短。周福兰顿时气的眼冒金星,正要冲上去抢白麦子婆婆,这时婶子午睡醒了也追过来了。
她是听人说麦子跳井是因为她中午给她那一碗肉,她到家怕男人和婆婆吃她的,就关上门跟两个儿子争着吃起来。男人知道了就气急败坏地打了她一顿,又骂她馋嘴。她脸上挂不住了,就闹起跳井了。
她真想来劝劝呢,恰巧听到老婆子说这番话。她哪能吃她这句话,张口就破口大骂起来,说这人都是狼心狗肺,吃了人家的肉不说人家好还卖人家的孬,畜生都不如……会说以后她改了,谁也别想再喝她家一口凉水,她家再有肉给野狗野猫吃都不给这些人渣吃。
刚才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利索,一听又有高潮部分了,就又意犹未尽地聚拢来了。听到婶子骂的内容也都跟着数落起麦子婆婆来,替婶子抱屈好心没好报。
麦子婆婆一句话都不敢说,跟小孙子搀扶着浑身湿漉漉的麦子回家了。
周福兰劝住婶子回家,心里得意地想:往后你这个馋嘴娘们再别想吃我婶子家一口东西。
要知道,这个馋嘴娘们可没少吃周方舟家的东西,令他们不胜其烦。
周福兰没想到给叔家一块肉还惹出这么大的事来,就劝说婶子了,说这样的人以后少搭理她,还说麦子婆婆说话没谱,别生她的气,不值当。
然后气呼呼地骂:“真是蛇鼠一窝,儿媳妇狗屁不通,当婆婆的一把年纪了也屙尿不知,吃了人家了还这么埋汰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