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空点点,夜深人静。
卧房之内,温暖如春。
刘瑾瑜靠在李绚怀里,低声问道:“郎君为什么这一次要放过武承嗣?”
“放过?”李绚微微摇头,说道:“这一次的事情,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。”
“刚刚开始?”刘瑾瑜惊讶的抬头看向李绚。
李绚将妻子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,顺手将被子拉上来,然后才轻声说道:“这一次大理寺搜查的东宫,虽然看起来是帮东宫找出来潜藏的暗线,但实际上,却是有一些东宫的事情,通过大理寺流传了出来,至于最后会怎样谁也不知。”
刘瑾瑜身体一僵,趴在李绚怀里,低声问道:“难道世隐真人还要借助那件事发难?”
“当然,不然他精心设计这一次做什么。”李绚轻轻的点头。
现在他将一切外在因素全部剥离出去,单独站在明崇俨立场上想问题,就全都明白了。
明崇俨的目标,从来不是一个工部尚书,甚至不是一个宰相,而是一直就是李贤本人。
不然的话,他从一开始就阻止张文瓘被人陷害就是了,这样刘审礼只能同中书门下三品,但是他没有,他任由张文瓘被谋,最后侍中之位换人。
明崇俨想要的,只是一个通过正规渠道窥伺东宫的机会。
“那他究竟想做什么?”刘瑾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。
“谁知道呢?”李绚微微摇头,轻声说道:“谁知道那件事在东宫发酵到了什么程度,谁知道这一次东宫究竟露了多少破绽。”
“那我们呢?”刘瑾瑜低声问道:“我们就不管了吗?”
“这种事情,谁掺和进去谁死。”李绚搂住刘瑾瑜,神色郑重的说道:“东宫方面如此,明崇俨那面也是一样。”
“世隐真人也会出事?”刘瑾瑜满脸惊讶。
“当然。”李绚嘴角带出一丝冷笑,轻声说道:“要知道,他对付的可是太子。
太子身边的那些人,一旦反击起来,也绝对不容小觑。
另外还有,陛下下旨让他去茅山祭祀,但他却出现在了洛阳,死了怕也是白死了。”
话虽是这么说,但李绚心里明白,如果明崇俨真的死了,那么
明崇俨对武后有多大帮助,恐怕只有武后和明崇俨两个人心中知晓。
现在的明崇俨,虽然看起来有被皇帝抓起来治罪的迹象,但武后那里只要稍微松一松手,明崇俨重新复起就不是问题。
所以要杀了明崇俨,必须要保证在他重新复起之前。
这也就意味着,明崇俨对太子下手,不能让他得手太快。
李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,得找个辙,暂时的保一保太子。
……
“对了,按照郎君这么说,密卫那边,太子也要动手了?”刘瑾瑜突然想到了密卫。
这一次,明崇俨通过手段介入到了东宫,那么东宫自然可以通过手段介入密卫。
“刑部毕竟是六部之一,裴炎虽是刑部尚书,但即便是他也没法保证手下人里没有他人的眼线。”李绚神色顿时肃然起来,他差点忘了,这里还有一个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。
密卫这一次处置的太安静,刑部虽然在密卫查出了“武承嗣”暗藏的眼线,但实际上真正有用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查出。
密卫虽然最后抛出了一个明崇俨担责,但实际上谁都清楚,这一摊子事已经不归明崇俨管了。
毫无疑问接下来,刑部要有不小的麻烦。
但偏偏,这样的小麻烦,裴炎完全能够应对得了,他根本就不在意。
但是,若是以后这样的麻烦再大上一点,够不上皇帝,却偏偏在政事堂的处理范围。
李绚的眼神中闪烁着异常的目光。
自从那年的事之后,裴炎有些太安静了。
应该让他多动一动。
……
“夫君,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。”刘瑾瑜突然开口。
“昂?”李绚一脸疑惑的看着刘瑾瑜。
“麹家的事情,年初天后赐婚,麹豆儿总是要入门的。”刘瑾瑜狠狠的在李绚的肋下掐了一把,然后情绪低沉的说道:“不给麹家面子,也要给天后面子。”
“是啊,得给天后面子。”李绚忍不住的摇头,说道:“当初怀昭儿的时候,察觉到有些晚了,若是早一些的话,也就没这事了。”
“没那么简单的。”刘瑾瑜靠在李绚怀里,看着眼前的黑暗,低声说道:“宫中想要对彭王府增加约束,一大家子人总比只有我们一家五口要好控制。”
“而且还是用国事的借口,让人想拒绝都没法拒绝。”李绚轻轻摇头,一声叹息。
“麹豆儿是个单纯的丫头,进门没有问题,不过她带来的那些麹家下人就不一定了,得想个办法甄别一下。”刘瑾瑜低声思索起来。
李绚按住刘瑾瑜的手,低声说道:“婚后我带她去郊外别院住三天,是人是鬼,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了,有问题的留一两个,剩下的,就送到洛阳庄园去吧。”
“洛阳新买两座庄子吧,一座夏天的时候我们自己住,一座作为嫁妆送到麹家,再有两座铺子,加上一些金银首饰,应该就差不多了。”刘瑾瑜低声开始算计起来。
“再加上一些好马吧。”
李绚嗅着刘瑾瑜发间的香气,轻声说道:“天山公战场宿将,应该会喜欢这些的,另外再加上一些字画,绸缎,茶叶,送昌州的一些土地,应该就足够给天后面子了。”
刘瑾瑜原本有些僵硬的身躯终于放松了下来,提到了武后,她也不得不妥协。
“那么成婚时间呢?”刘瑾瑜抬起头,目光死死的盯着李绚。
李绚微微一笑,抱住刘瑾瑜,说道:“年后吧,初六,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,我们也好好的在一起过个年,年初二我再陪你回趟岳翁家里。”
“算你有良心。”刘瑾瑜化嗔为笑,然后说道:“那么这一次让谁去提亲呢?”
“麻烦一下舅父吧。”李绚低声说道:“舅父这些年辛劳了,到时候,磕个头吧。”
刘瑾瑜点点头,她知道欧阳通在李绚的事情上帮助很大。
以李绚的年龄,在二十出头的时候,就任职从三品下州都督,还是掌握实权的将军,这样的宗室,便是彭王当年也是没有的。
之所以没有遭到御史台,言官的弹劾,一来是李绚行事谨慎,二来也是欧阳通本身就是清流一系的大佬。
阎立本,欧阳询,岑文本,本就是上一辈的大佬。
当然,真正清流的主流是河东王氏。
只是河东王氏一脉在皇帝废王立武风波中受创严重,渐渐没落
欧阳通岑长倩他们一班人,才刚刚走到权力中枢的边缘。
至于说他们之后,是元万顷,范履冰北门学士这批人。
再
“迎亲的队伍声势弄的大些吧。”刘瑾瑜靠在李绚怀里,低声说道:“毕竟是天后亲口许亲,还是得给些面子的。”
“不!”李绚直接摇头,说道:“舅父去就可以了,最多带上秦明,宗室的人一个别去,有些东西即便再大,也不能越过礼法两个字。”
刘瑾瑜抬头,看着李绚,问道:“郎君是认真的吗?”
“当然。”李绚直接点头,肃然说道:“家宅安宁,尊卑有序,有些东西,麹豆儿还小,不大在意,但麹家来的人就不一样,如果我们不太讲规矩的时候,他们也就不会讲规矩了,到时候麻烦更多。”
“好,就听郎君了。”刘瑾瑜抓住李绚的胳膊很用力,眼底却笑的很甜。
即便是再大度的女人,也不想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,哪怕是三妻四妾的制度之下也是一样。
不然怎么会有房相之事。
……
李绚恭敬的将欧阳通迎回府邸,欧阳通将婚书低回到李绚手里,松了一口气,说道:“幸不辱命。”
“多谢舅父。”李绚接过之后,认真的看了一眼,然后才放到了桌案上。
“麹家都是好说话的,尤其是最近的事情之后。”欧阳通抬眼看向李绚,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进政事堂理事的。”
李绚一脸的懵,他在政事堂办公,还有什么其他的别意吗?
“你知道什么叫做同平章事吗?”欧阳通突然提起了别的。
“不是同中书门下三品吗?”李绚小心的回答。
欧阳通轻吸一口气,开口说道:“贞观八年,仆射李靖以疾辞位,诏疾小瘳,三两日一至中书门下平章事,而‘平章事’之名盖起于此。其后,凡非侍中、中书令,左右仆射而居宰相职者,多加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’,简称同平章事,或加‘平章军国重事’。”
“这不就是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意思吗?”
“三品,只有从三品,正三品,三品之上,凡非侍中、中书令,左右仆射而居宰相职者,才加‘同中书门下三品’,三品以下的,叫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’。”欧阳通一句话点破了这里面的关键。
“可外甥是从三品啊?”
“伱是吗,圣旨呢?”欧阳通一句话反问,让李绚愣在了那里。
的确,他现在只是正四品上的昌州刺史,至于从三品的昌州都督,甚至还没下。
圣旨一日不下,一日就是虚的。
“外甥受教了。”李绚点点头,随即恍然的问道:“难道有人说什么了?”
“国子监有消息,南昌王已经开始参知政事了。”欧阳通一句话,让李绚毛骨悚然。
“舅父,外甥是宗室啊!”
欧阳通抬头,斜眼看着李绚说道:“你记得还有哪个宗室是参知政事,并且当宰相的?”
“没有啊?”李绚一愣,满朝上下也没有哪个宗室参知政事的。
“多了。”欧阳通低头,说道:“比如齐王。”
齐王李元吉,进司徒,兼侍中,又进并州大都督。
秦王李世民,拜尚书令、光禄大夫,拜天策上将。
“所以,舅父,消息突然就在国子监传开了,是吗?”李绚神色肃然。
欧阳通点头。
李绚顿时就明白,这是明崇俨的报复。
所以,得反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