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就提前拿下伏俟城,避免伏俟城陷落。”
武后直接看向李治,眼中闪过一丝狠辣。
相比于大军安危,大唐对吐谷浑人那点许诺又算什么。
“不!”李治突然间冷静了下来,摆摆手,眼睛直接看向李绚,直接道:“你在做局,你在用伏俟城和五千精锐做局,你要以此,来彻底摧毁吐蕃人一切战力。”
坐在御榻上的武后一时间有些发懵,下意识的转身。
她看到了李绚恭敬平静的样子,脑海中一闪,瞬间失声道:“伱在设计下套算计论钦陵。”
“陛下英明,天后睿智,臣等一点小心思,全部都被二圣看透,臣只感五内钦佩,心中敬……”李绚抬起头,满是崇敬的看向皇帝和武后。
“好了,你的这份惺惺之态直接收起来。”李治已经看透了李绚这虚假的恭维。
李绚微微苦笑,低头拱手:“喏!”
李治深吸一口气,轻轻的拍拍桌案,说道:“乌海一战,你究竟是怎么想的,从头到尾说一遍。”
“喏!”李绚认真拱手,开口道:“苦海,乌海初战,必然如同平阳郡公和彭城郡公之预计,论钦陵不会死守,但也不会轻易让我朝拿下苦海和乌海,但之后,他便会主动后撤。
因为此时天气逐渐炎热,局面对我朝有利。”
李治点点头,说道:“你说过,低压,低炁,低温,高原瘴的三招杀手锏。”
“夏季温度上升,即便是低压低炁,身体气血运转也快,战力发挥最佳。”李绚抬头,拱手道:“去年,若非是芒松芒赞已死,论钦陵不得不返回逻些,否则,整个冬天,吐谷浑都不会安静的。”
“高原瘴之事,你最有经验,此事你说了算。”李治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若待到今年秋冬决战,局面如何?”
“依臣想来,论钦陵如果想要在伏俟城做手脚,应当是在八月中,深秋时节,整个高原青稞收获之前。”李绚再度点出了一个关键,粮草。
虽然说,大军征伐吐蕃,粮草多数由后方供给,但青稞收获也能抵消相当一部分,尤其他关乎当地百姓人心,更加疏忽不得。
“你继续!”
“喏!”李绚拱手,继续说道:“到时,伏俟城生乱,德令哈和格尔木,也会遭到达延芒结波的反击,到那时,我朝可能什么都留不下,整个青西都会失去,甚至威胁大非川。
这个时候,骚扰了乌海一个夏天的论钦陵就会集中大军攻伐乌海,后路有忧,恐怕大军必撤。”
“八月秋收之前,不只是高原缺粮,整个大唐都会缺粮,送到高原的军粮会少的可怜。”武后轻叹一声,看向李治说道:“如此一来,乌海撤军便是必然之事。”
李治点点头,脸色难堪的说道:“这还没有算今年若是再有天灾,局面将会更难。”
“如此,当撤便撤,乌海,伏俟城同时撤离,大军依靠山道军驿和山中关卡缓慢后撤,最后撤至大非川。”李绚抬头,轻声说道:“这个时候,曲沟,兴海两路大军支援,以大非川营寨之力,彻底绞杀吐蕃和吐谷浑之敌。
甚至有三千山地兵卒,从吐蕃人后方山道杀出,搅乱后方,如此便有机会将吐蕃人全部绞杀在大非川。”
说完,李绚神色阴沉的说道:“若这个时候,平阳郡公能从大非川营寨中杀出,想必论钦陵必定会吓一跳。”
“薛卿征伐
去年的时候,皇帝悄无声息的用刘仁轨代替了裴行俭。
今年,李绚却是希望皇帝在无声无息间,将薛仁贵调到大非川,只在大非川。
“吐谷浑。”武后突然开口,看着李治和李绚说道:“吐谷浑还需要有人控制,如果无法控制吐谷浑,那么他们就会成为大军最后的隐患。”
光是吐蕃人,没有什么可怕的,麻烦的是吐谷浑人。
那些吐谷浑人,跟着吐蕃人打大唐的时候,战力强的可怕,很有可能会决定胜负。
“三个方法。”李绚直接开口,说道:“慕容氏答应臣,大唐可在德令哈和伏俟城前往青南的山道上修建城池,所以,首先可用城池阻挡;其次,便是祁连山,如今权大将军已经在祁连山练兵,到时候,隐藏一部,亦是可能;最后便是青海湖,可从鄯州直接乘船杀至伏俟城,如此,三路绞杀,可胜。”
“你可真是将所有人都算计到了啊。”李治忍不住的摇头,不敢置信的说道:“恐怕就是平阳郡公和彭城郡公都想不到如此深远,但你偏偏想到了。”
李绚微微躬身,说道:“臣只是好胡思乱想,大军之事,未必如同臣之计划。”
李治点点头,转身看向武后,问道:“皇后,你怎么看?”
“五五开。”武后直接说道:“臣妾看的出来,二十七郎真正的算计,怕是在大非川营寨……彭城郡公工部尚书,以他之能想必能够在大非川营建一座密不透风,甚至暗藏无数杀手的营寨。
但即便如此,我军胜算只有五成,一场大战下来,我军损失也不在少数,更别说之后,还要再度拿下乌海,固守乌海,需要的就更多了。”
李绚忍不住抿了抿嘴唇,都五成的胜率了,还要怎样。
“你去想,本宫要你想要一个能够更加妥善的方略了,眼前这个方略,还差一点,你再想想,还有什么好办法。”武后死死的盯着李绚。
李绚低头,摸了摸额头,最后抬头看向武后说道:“那么唯一能有变化的,便是伏俟城了,让伏俟城不要那么快陷落,可是慕容氏不会允许我朝插手伏俟城之事的。”
武后立刻转头看向李治,说道:“陛下,可行,若是慕容氏能在伏俟城多抵抗一些,即便是最后伏俟城陷落,只要各路大军能够及时赶到,便可行。”
“那么该如何做呢。”李治笑了,转头看向李绚:“南昌王,你该好好的想想办法了。”
“啊……”李绚抬头,满脸愕然。
……
看着李绚离开紫宸殿,李治微微摇头,轻声说道:“左相说的没错,不能太放他出外,胆子太大了。”
“但也不能让他留在朝中,胆子那么大,更容易出事。”武后抬眼看向李治,眼神的惊讶依旧未消。
仅仅在只言片语之间,就已经将整个青海兵力,还有论钦陵十几万兵算计其中。
即便是兵部,到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方略。
兵部当然没有具体方略,大军主帅还没有定,兵部那些人能拿出什么来。
李绚现在说的这些,就是刘仁轨说过的,兵部侍郎做的事。
“既然容易出事,那就让他去祸害论钦陵好了,朕倒要看看,他怎么应付朕的这位南昌王。”李治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今日,他总算对乌海一战有了清晰的认知。
薛仁贵和刘审礼虽都有战策,但薛仁贵之策,看起来多是进取之道,但实际却是走一步看一步。
吐蕃高原太过陌生,即便是大军之中,也少有抵达。
薛仁贵当年,也不过南出乌海五十里而已,更南的地方,他还没有去过。
可即便是那里,也才不过是吐蕃边缘。
再往前,就是吐蕃国内。
气候,地形,人文,处处陌生。
大军前行太过艰难。
所以,刘审礼干脆就守住乌海不进,一意往后拖,岂不知道这样正中论钦陵下怀。
大唐想要在乌海固守,哪是那么容易的。
其他时候好说,但一到秋粮收获之前,即便是朝中再用心,粮草也会有一时短缺。
可偏偏论钦陵绝对看到了那个要害。
真到了那个时候,局面崩坏,大非川之败,又要重演。
……
“先将今日这些,整理成册,转交兵部议论再说,今日他这番话,听起来处处妥当,但若是交到兵部手里,必然处处都是破绽。”
李治看了眼桌案上的奏章,神色凝重的说道:“这是最下之策,以此为基,补充推演,应能有更上策。”
李绚自己尽管能想到的已经有不少,但大唐所拥有的,绝对超乎他的想象,
一步步补充下去,绝对能形成一个崭新的完善军略。
“哪怕是再上策,吐谷浑已经是隐患。”武后看向李治,说道:“慕容氏根本无法指望,到现在,他们依旧未曾认识到自身危机所在,如何能用?”
李绚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慕容诺曷钵一家,如今这种态度已经传染到了武后身上。
“那就调一个人过去。”李治抬头,说道:“右武卫将军麹崇裕如何?”
“慕容诺曷钵的女婿。”武后微微皱了皱眉。
右武卫将军麹崇裕娶了慕容诺曷钵的长女慕容仪。
麹崇裕,天山公麴智湛之子,初为冀州参军,右武卫中郎将,到如今右武卫将军。
为人平善,好读经书。
幽州突厥靺鞨动乱,麹崇裕以功升为右武卫将军。
“不够。”武后微微摇头,说道:“麹崇裕虽然有资格插手伏俟城之事,但他能插手的地方很少,除非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。”
“南昌王。”李治和武后同时念出了李绚的名字。
“大唐不能插手吐谷浑之事,尤其是吐谷浑复国之后。”李治点头,轻声道:“所以,南昌王只能用自己的名义。”
“还不够,必须要让他支持麹崇裕,全力支持。”武后抬起头,目光闪烁间,意思已经透露了出去。
“麹崇裕倒是有一女,年芳十五,只是,这一女已经和韩州刺史权万纪之孙订婚。”李治眉头不由一皱。
“权万纪贞观十七年已经病故,其孙在地方多有不逊,埋怨当年其祖身故之事。”武后顺手已经将一本奏章递上。
权万纪,任韩州刺史,辅导吴王李恪和齐王李佑,担任王府长史。
贞观十七年,权万纪举报齐王李佑谋反,惨遭射杀和肢解,追赠齐州都督、武都郡公。
权万纪之子,咸亨三年,以尚乘奉御病故,其孙权楚璧,任陈仓尉。
李治眼神冷冽,轻声道:“他若有能,何至于此,处置了吧。”
“喏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