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!”李竹站在门口,对着李显微一拱手。
李显微微点头,李竹快步的走到了李绚身侧,将一张短笺递到了李绚手里。
李绚看了一眼,眉头微皱,李竹已经躬身退了出去。
“何事?”李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。
李绚微微摇头,道:“没事,洮州役卒和祖地族兵并未找到勃伦赞刃的踪迹,看样子,我等今夜都别想早歇了。”
张允恭站在一侧,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,南昌王是真的没有找到勃伦赞刃吗?
心里算计着,张允恭忍不住的看了侧面一眼,张七娘立刻就捕捉到父亲的眼神。
随后,她上前一步,声音清脆的问道:“不知可否问王爷一事?”
李绚侧身看向穿一身鱼鳞甲的张七娘,眉头皱了皱,然后突然淡笑了起来:“七姑娘这样装扮,倒颇为有些女子巾帼的风范。”
“王爷过奖了。”张七娘忍不住的得意的笑了起来,就在这个时候,她听到了身边传来的轻咳声,脸上的笑容一敛,然后问道:“都说战局瞬息变化,不知王爷是何时和燕国公,还有黑齿将军商定作战的,如今轻易就歼灭了吐蕃三千骑兵,而且自我损失还不到三百。”
洮州已经没有机会了,张允恭能保住自己已经不错了。
张允恭拱手告辞。
“怎么回事,家里怎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?”张允恭环视四周,整个府邸之内的仆役和侍女,全都不见了踪影。
不过张允恭倒是没那么在乎,因为没有证据,谁也奈何不了他。
“阿耶?”张七娘有些听不大懂。
当然,虽然没有证据,但前线诸将对他的不信任,也是非常明显的,甚至暗地里讥讽,他也只能受着。
府门口,管家张忠恭敬的等待着。
毕竟张允恭没有明目张胆的谋反,而且神色颇为恭敬,所以哪怕为了洮州的安定,他们也必须按耐心中的急躁。
张允恭眼珠一转,便满脸担忧的拱手道:“王爷所言无差,在洮州城中,应该还是有吐蕃人的细作在,若非如此,他们又如何能够准确的知晓王爷前往洮州之事,不若由下官察查如何?”
李绚惊讶的看着张允恭,人得是有多不要脸,才能说出这么一番话。
“七娘失礼了。”张七娘嘴角微微抽搐,脸上带出了一丝苦笑的神色,南昌王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。
张允恭随即补充了一句:“明日,派人去杨家把婚事退了吧,想必他们也乐见如此。”
没有了外人,张允恭这才笑眯眯的拱手,说道:“下官身为洮州刺史,但对这一仗细节了解极少,朝廷若是问下来,下官这里着实不好回复,不知王爷可否解惑。”
张家做事历来非常小心,朝廷轻易之间根本抓不住他们的破绽的。
“族里不用管,只需我们能和朝中的关系更近一步,族中便不会多问。”张允恭依旧闭着眼,但说话之间,他的语气已经满是自信。
李绚笑了,对着张允恭点点头,说道:“此事繁复,还有劳使君操心了。”
张允恭面无表情的低头,轻声说道:“王爷所言极是。”
张允恭脸色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变,什么防备眼线,完全可以明说,他们防备的这眼线正是张允恭本人。
但还好,他还有七娘。
李绚脸上的冷漠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,随即他微微拱手,然后面色客套的说道:“使君多虑了,此事原本就是要告知使君了,其实本王在数日之前,就已经去过河州了。”
“周封。”张允恭的脸色忍不住的一变,周封是洮州的法曹参军,法曹参军来他这里抓人,必然是受到了更上层的允许。
他原本是打算硬抗这个罪名的,但谁让前不久,皇帝下诏,悬赏良家子。
张忠脸色苦涩的说道:“回禀郎君,刚才周参军带人,将府中的仆役和侍女全部都带走了,还有舅老爷,也一起给带走了。”
这个时候,李绚就看到李显正抬起头看着他,其他的李谨行和黑齿常之也同样抬头看向他。
整个洮州,已经不在他张某人的掌控当中了。
马车之内,张允恭背靠在车厢上,眼睛微闭,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
“独孤家的算计和我张家有什么关系。”张允恭眼角闪过一丝冷笑,他最多不过是在独孤家算计的时候,跟着占点便宜,让他和独孤家站在一起,怎么可能。
张允恭实在没有想到,李绚竟然在暗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,而且将他全部都瞒在了鼓里。
看着李绚那看似诚恳,实则暗藏算计的眼神,张允恭心里暗骂一声,狡猾的狐狸。
“南昌王!”张允恭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,他立刻就明白,这是南昌王在收拾他。
“洮州的布置,王爷暗中调动了杨宣麾下的役卒和李氏族兵,然后又从府库当中,调取了大量的弓弩,然后又悄无声息的挖下陷阱坑,一口气将整个吐蕃骑兵全算计其中。”张允恭忍不住的嘴角抽搐,最后摇头说道:“王爷真是足智多谋啊!”
张允恭看了四周一眼,然后迈步走进了刺史府,然而刚刚走进刺史府,张允恭突然脚步停下,脸色愕然。
“其实本来此事也是要告之使君的,但可惜出了马志和陈夏之事,让人难免怀疑城中有吐蕃人的眼线,故而做事才不得不隐晦一些,这才没有告之使君。”李绚很温和的笑笑,拱手之间,眼底满是诚恳。
张允恭出身敦煌张氏,他的妻子出身侯莫陈氏,张氏虽然受到了侯莫陈氏的影响,但双方的立场还是有着极大区别的。
这些百姓就是主动集结在他的麾下,打算上阵杀敌的良家子。
“三百这个数字已经不少了。”李绚的神色突然间冷冽起来,不客气的说道:“前线军卒,在前面拼死搏杀,不是在后面随意被别人当做数字来评判的。”
这个时候,张允恭终于站了出来,拱手说道:“王爷勿要误会,小女别无他意,不过是在关心战局罢了。”
李绚淡淡的说道:“调动役卒在本王的权责之列,至于李氏族兵,陇西李氏与国同休,国战即是族战,为国效力在所不辞。”
当然,乡兵数量,还有军械数目,有些特定的规制,张允恭绝对是逾越规制了。
处置一州刺史,不在他们任何人之权范围之内,哪怕确定张允恭有问题,他们也不能奈何他怎样。
“嗯!”张允恭点点头,然后掀开车帘走了下去。
南昌王虽然无权对他做些什么,但是他府中的这些人,全部都在南昌王的权限之内。
张七娘微微一愣,随后低头,说道:“遵令,只是,阿耶,英王都并不喜欢女儿,南昌王又铁石心肠,根本不为所动,这……没用的。”
张允恭做了多年的刺史,对朝中的律法清楚无比,他的这些事情,即便是三法司会审,也难以找到什么罪名。
甚至都不需要南昌王动手,洮州法曹,就足够整治他了。
张允恭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,然后拱手说道:“殿下放心,臣必定不负所托,揪出此事背后的阴谋元凶。”
他们和张允恭之间,最多只是雇佣的关系,不是只服从于他张允恭的私兵,而是他张允恭特意提前准备出来,准备送到军中参军的乡兵。
外面,马车突然一停,外面声音传来:“使君,刺史府到了。”
“七娘,你先出去。”张允恭根本没有丝毫犹豫,就直接将张七娘赶了出去,利索的惊人。
每当朝廷在世家之间占上风的时候,张家立刻就全面的倒向朝廷,捞取好处,一旦朝廷势弱,他们立刻就开始暗中做手脚,虽然令人不喜,但还不至于罪大恶极。
张允恭微微摇头,说道:“你错了,南昌王和英王不好得手,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办法,此趟西征,宗室除了英王和南昌王以外,还有相王,此番,他正好要去敦煌,明日,你便启程回敦煌吧。”
如今的张允恭,唯一能被抓住的把柄,便是私募骑兵。
所以,现在想要破局,只能够从李旦的身上想办法。
张七娘默然低头,许久之后,她才缓缓抬头,说道:“女儿回敦煌没有问题,只怕敦煌那边别有算计……”
“王爷已经去过河州了?”张允恭惊了,他忍不住的问道:“王爷是何日去的河州?”
仿佛在一开始,他就已经预料到李绚要将张七娘赶走一样。
对于的张七娘,在不停的摩挲着手指,终于她心里忍不住,开口问道:“阿耶,此次吐蕃大败,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,全都付之流水,接下来,我们要怎么办,还有族里的交待?”
但他早有应对,因为这些兵卒虽然精锐,但手中的武器只有刀剑,没有弓弩,也没有甲。
李绚脸上微微泛起一丝冷笑,随即说道:“战报绝密,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知晓的。”
……
终于说交通吐蕃,中间在做手脚的人,从来就不是他张允恭。
李显目送他离开,随后转头看向李绚,皱眉问道:“王叔,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?”
李绚这一次没有犹豫,很直接的说道:“就在三日之前,就是察查粮库的那一日,本王连夜就去了河州,和燕国公,还有黑齿中郎将商定了计划,然后才又连夜赶回,之后,便是洮州这边的布置了。”
皇帝是不会因此而轻易动他这么一个边州刺史的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李绚抬起头,轻轻冷笑:“此事结果虽然需要陛下裁定,但我们也还是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做些什么的……”
尤其到了如今,这批骑兵已经被南昌王和李谨行,还有黑齿常之三人瓜分,但也正是因为如此,才更加没有人能治他的罪。
有能斩获吐蕃赞普者,封异姓王;斩获大将军者,授大将军;获次以下者,节级授将军中郎将。不限白身官资,一例酬赏。
对他的不信任,已经摆在了明面上。
南昌王就是在怀疑他张允恭在给吐蕃人暗通消息,刚才那话就等于是在明说,但……事实也的确正是如此。
张允恭回头看向七娘,颇有些天姿国色的七娘。
就在这个时候,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,随即……
“奉南昌王令,召张七娘张露儿问话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