军营之外，李显不时的回头看向军营之中，眼中满是流连和不舍。
同样流连不舍的还有李旦，军中的一切，营帐，武备，军士，训练，都令他非常感兴趣。
众人骑在马上缓缓东归，多数人都目光低垂。
不去看，也不去记李显李旦脸上的神色。
只有李绚和明崇俨是例外，李绚是明显的满不在乎，而明崇俨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切，尤其是看着英王长史姚令璋手上紧紧抱着的两个匣子，脸上忍不住带出一丝冷笑。
李绚平静的看着一切，没有开口，只是平静的随着众人，一起回返长安。
目光掠过姚令璋手里的那两个盒子，更是平静无波。
那两个盒子，一个里面装的是杭州卫的军械实况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杭州卫的名录黄簿。
杭州卫，刀槊剑戟都相当齐备，甚至弓弩箭盾都不缺，他们真正缺的东西只有一样，那就是甲，厚甲。
整个杭州卫，只有一千人是着厚甲的，其他两千人只是穿着布甲而已。
“所以，阳神就需要一存世依托之物。”韦玄藏抬头，看向大慈恩寺的方向，轻声说道：“佛门舍利，等于道门元胎，但佛门再往上，道途本应断绝，但玄奘，却开创了法相宗。”
明崇俨一刹那间，脑海中闪过很多可以逼迫李绚强行就范的手段，但他刚刚抬头，看到李绚平静淡漠的眼神，他立刻就明白，南昌王也不是好惹的，真要招惹他，谁吃亏还不一定。
李绚淡淡的笑笑，走过来摸了摸小道士灵心的脑门，然后说道：“再过几日，师兄就要离开长安了，特来和你与师尊辞别。”
“嗯！”李绚点头，然后躬身说道：“弟子将赴临洮，除了和恩师拜别以外，就是想要请教阳神之事。”
李绚迈步而入，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，韦玄藏一身蓝色道袍，盘膝坐在软榻之上。
不过说实话，如果英王府真的有人试图染指兵权，李绚不会去找兵部，也不会去找御史，他会直接去找皇帝。
明崇俨刚才那些话可不是随意问的，他虽然是相王李旦的老师，但更是武后的亲信。
灵心跟在韦玄藏身边日久，他的脚步声能让韦玄藏很快平和的收功。
毕竟兵部那些真正的大佬，对于李显这一趟在临洮的作用再清楚不过了。
李绚淡淡的说道：“那就请英王殿下直接下令教，本王拿英王殿下令教去兵部便是，兵部过则过，兵部不过则不过，一切手段必须按规制履行。”
防御力极低。
“嗯，玄奘在天竺成就阿罗汉果位，回到长安之后，佛道双修皆上门请教，最后确认，玄奘的确修成了阿罗汉。后来有人赶赴天竺，察查实情，最后实证，玄奘是天竺百余年来唯一修成阿罗汉之人。”
“整个英王府，有谁不知道轻重，又有谁是真的想死，并且牵连全族呢。”李绚平静的一句话，让明崇俨为之噤声。
请皇帝下旨，诛杀英王身边的奸佞。
“王爷就这么轻易的将兵权交了出去？”明崇俨的声音在李绚身侧响起，将他从失神中叫回来。
外面脚步声刚刚响起，小道士顿时就睁开了眼睛。
“丹田气满，任督自通；玄关窍开、产出真种；结道玄胎、一阳初生；日月合璧，金丹孕生。”
“那么英王殿下非要王爷帮忙呢？”明崇俨继续紧逼。
片刻之后，明崇俨重新平静下来，看着李绚，轻声说道：“如今，当然不会有谁蠢到想死，但是未来呢，谁知道呢，若是英王府有人调入杭州卫任职，尤其是任职都尉……”
李绚站在房门前，听到门内传来平和的声音：“进来！”
道门修士日常修行，轻易干扰不得。
明崇俨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绚，轻声说道：“以贫道对王爷的了解，王爷绝对不是那种轻易束手之人，今日英王殿下核验杭州卫，王爷却没有丝毫犹豫就将一切全部交了出去，这很不王爷。”
看到站在门口的李绚，小道士灵心眼中带起一丝惊喜，赶紧跳起来：“灵玑师兄，你怎么来了，你有一段时间没来了。”
李绚投资李显不假，但不意味着他就会事事迁就李显，他可从没忘记，在皇帝死前，皇帝才是他最大的靠山。
“师尊常言，金丹之道断绝，可为何弟子总能遇到阳神之人，无生道的道主，万象阁的阁主，还有隐极宗的宗主，他们都已经成就阳神，而且似乎极为稳固。”李绚长出一口气，终于将自己心里藏了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。
三清大殿，李绚庄重的上了三炷香，躬身行礼之后，然后被知客道士引入了内院。
内院东侧的小院门前，李绚还没进去，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念经声。
他没有注意，李绚的目光虽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，但一路上都暗自警惕。
李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：“是玄奘法师？”
以李显的身份，一旦朝廷的任命下来，他亲自去兵部交涉，立刻就能弄到大批的战甲出来。
灵心小道士，脸上带起诧异，不解的问道：“师兄，你怎么又要离开，感觉你每年都要离开一次。”
“然玄奘虽修成阿罗汉，但自从回到大唐之后，修为败退，最后年刚过六十就寂灭坐化，天下哪有这样的阿罗汉。”韦玄藏抬起头，看向李绚，认真的说道：“但是他却又实实在在的证就阿罗汉道果。”
“天竺佛门寂灭，弟子听说过。”
有了这本名录黄簿，李显虽然没有指挥整个杭州卫的权利，但是知道了每个人的名姓，家世，来历，家中亲人几何，便可以悄无声息的拉拢人，甚至在对战之时，直接喊出对手的名字，家人状况，甚至按图索骥直接抓人，轻易就能动摇对手军心。
“是天地元炁。”李绚一句话，直接肯定答案。
“但是师尊。”李绚看着韦玄藏，皱眉不解的问道：“阳神可以成就，但成就之后，必须斩断本身，但脱离本身，阳神无基，虽可存世，但无基之后，阳神亦会逐渐溃败，甚至魂飞魄散而亡。”
灵心站在一侧，脸上尽量庄重，但仍旧忍不住好奇的看向李绚。
念诵声中，李绚迈步走入了小院。
李显只要能活到最后，那么这一战，他们就有极大的可能获胜。
李绚脑海中灵光一闪：“所以，如今魔门从玄奘身上得有所成，最后成就阳神。”
大宁坊，太清宫。
“没办法，人大了，就是这样。”李绚轻轻笑笑，然后拍拍他的后脑勺说道：“快去吧，帮师兄禀报一声。”
果然，一切如同他想的那样，并没有那么简单。
“是！”灵心认真的点头，然后快速的朝房内而去。
如此，自然一路绿灯。
如今的杭州卫内，有三个都尉之职，但是却有一个空缺，如果说英王府有人盯上了这个都尉之职，李绚该怎么办？
“真人多虑了。”李绚转过身，轻轻侧头，避开眼前垂落的柳枝，淡淡的说道：“真人，想要调入杭州卫任职，不是英王说了算的，需要有兵部下达调令，没有兵部下达的调令，任何人试图进入杭州卫……擅闯军营，死罪！”
是《太上老君内观经》。
“又何止是魔门，道门也是同样。”韦玄藏轻吸一气，然后淡淡的说道：“日月合璧，金丹孕生；凡心灭尽，元神开基。若是略过金丹，从阳神直往元神，则可度过天地大劫。”
他刚才的那些话，都是代替武后问出来的。
明崇俨眼角忍不住的一跳，有些诧异的看着李绚，说道：“王爷的意思，是英王殿下知晓轻重不会随意乱来？”
“法相？”李绚敏锐的把握住了韦玄藏言辞之中的关键，他没有想到，阳神存世真正的关键是法相。
一名十三四岁的小道士，头上扎着丸子头，穿一袭合身的蓝色道袍，正色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，闭目背着道经。
……
至于另外一个盒子，那里面装着整个杭州卫的名录黄簿。
“你此来，是为了魔门之事？”韦玄藏一眼就看到了李绚心中所想。
韦玄藏看向李绚，轻声说道：“日月合璧，阴阳结合，阴神阳神合二为一，成就金丹，法门无差，但其中欠缺了一句，日月合璧，天地倒灌，金丹孕生。”
李绚神色顿时肃然起来，不知所谓的阳神，被坑的厉害，生死不知。
李绚有些诧异的看向明崇俨，不解的问道：“真人这是何意？”
“阳神啊！”韦玄藏轻叹一声，说道：“天阴媱后被魔门诸宗坑的厉害，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阳神，弄的生死不知，还不如好好的做她玄胎境的大修士，何必上窥金丹之道。”
穿着一身玄黑道袍的李绚，对着门口的道士行了一个道礼，然后便迈步进入了太清宫中。
“起来吧。”韦玄藏轻声开口，李绚赶紧站了起来。
李绚撩起下摆，然后在韦玄藏面前的蒲团上跪下，磕头：“弟子灵玑，拜见师尊。”
有了这本名录黄簿，英王府就等于掌握了三成的杭州卫兵卒。
所谓布甲，是在里面缝制了铁片，甚至有的连铁片都没有，干脆就是桦木、柳木一类坚硬的木头。
谁死，也不一定。
韦玄藏点点头，说道：“自从五胡乱华开始，天气间的元炁日益减少，至今，百余年来，未曾有一人成就金丹，甚至是佛门也同受影响，但一个人的出现，改变了局面。”
三成，九百名，真要全盾全甲，刀弓俱全，甚至就连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都有可能。
明崇俨不再多问，众人在四周的山林中随意的打了一些猎物，然后就回了长安城。
李绚脸色平静下来，看着明崇俨，淡淡的说道：“真人，杭州卫不是本王的，也不是谁的，他是朝廷的，是陛下的，没有陛下的圣旨，朝廷的公令，任何人枉自调动杭州卫，都等同于谋逆，真人还请慎言。”
“佛门称之为法相，魔门依旧称之阳神，但阳神多存于魔帝舍利之中。”韦玄藏一句话，直接将魔门的底直接拔了了出来，随后平静的说道：“至于道门，道门并无舍利，但前辈研究，却是断金丹，而成内丹。”
金丹死，内丹存。
大道重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