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墙之上，贾辉身后三十丈处，一道身穿绿色县令官服的人影站在那里，平静的对着贾辉拱手。
“武功县令，楼越！”贾辉难以置信的瞪直了眼睛，最后缓慢转身，惊骇的看着李绚：“你早就知道今日我是会在这里？”
李绚没有回答他，但冰冷平静的眼神，已经告诉了贾辉答案。
呵！
贾辉想要发出一声冷笑，但声音根本没有发出，就被他自己直接扼杀在了喉咙里。
不是狄仁杰，不是陆元方，不是来遂，而是武功县令楼越。
南昌王根本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做手脚，他做手脚的，一直都是武功县令。
这里是武功县，武功县令才是最大的官员。
其他哪怕是京城来的钦差，也大不过武功县令在武功县的权势。
那南昌王很早就盯上武功县令，他很早就在武功县做了布置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监视之下……
看着李绚，贾辉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，惊骇的说道：“是你杀了骆宾王？”
看着李绚一脸不解，同时探究的目光，贾辉咽下了自己话的同时，也忍不住的怀疑，莫非骆宾王真的不是南昌王所杀。
他一年中，有半年的时间要在南昌，又有半数会在水上。
但偏偏，他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到李绚的存在，甚至让他偷听了那么久都没有察觉。
你现在告诉他，他怎么可能相信。
“刚才，在船上？”贾辉立刻就明白了过来，之前在船上的时候，他之所以没有能够发现李绚，关键就在于他的眼耳遭到了影响……等等，不对。
更别说，贾辉早年便中得进士，娶了北魏八大柱国之一的于谨后人，得到了一部分于家传承。
这是什么道理。
“本王当时就在那艘船下，从一开始就在，你们的那艘船，在渭水之上徘徊那么久，常年行船的人家早就看出来异样，只有你们这些外行，还以为什么都没发生。”李绚嘴角露出一丝冷笑。
长剑横扫，然后迅速的回收，贾辉整个人顿时出现在剑身之后，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三米之外的李绚，贾辉神色顿时冷冽了起来，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？
贾辉的脸色顿时冷静了下来，南昌王的确说的太多了，而如今，他说这么多的原因也露了出来。
李绚淡淡笑笑，说道：“如此，便请吧……”
现在他，不过是通吐蕃罪，通敌但不叛国，就算是依律要斩，也不过是斩自己一个人，然后流放全族。
李绚平静的摇摇头，说道：“若是那些人他们家族广袤，人丁旺盛，为了避免牵连过甚，本王今日便会直接了结阁下性命，免得造就无数冤魂；若是他们背后家族散落，人丁不旺，那么本王今日便会留你一命，至于他人，他日留待圣诛便是。”
贾辉长剑直指李绚，咬着牙说道：“那毒，我已经解了。”
我现在不杀你，是因为你所牵连的人不多，那么就让他们全部都去死。
但如果他说出骆宾王是东海王，那么立刻就会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。
就那么看着他不停的运功，试图排除毒素。
“仓部郎的确服用了一部分解药，所以，这药也就只解了一部分，肝脏损伤犹在；同时又因为解药用量不当，伤及脾脏，导致身体虚弱，积累了数天的药效一旦发作，立刻便是无比汹涌。
“三月二十三日，中路军统帅，英王李显抵达临洮。”李绚一句话念完，贾辉的脚步顿时停住了。
李绚看着贾辉，轻声一叹，说道：“为何人总是死到临头了，也还不知道错呢？”
李绚话音未落，“呛啷”一声响，半空中剑光闪过，转眼，已经刺到了李绚的身前，然后一剑洞穿。
玄胎后境的修为，足够让贾辉拥有感应四周一切的实力。
只有官宦人家的子弟，才会慢悠悠的前行。
不过这一切，他们不会再让你感到昏沉，而是直接作用你眼耳之间，所以你现在一切看到的，听到的，和真实之间都有一定的偏差。”
下毒，当然是下毒。
贾辉忍不住的松了口气，然后收敛心中的喜意，有所求，自然就有能被拿捏的地方。
“嗯！”李绚点点头，目光从贾辉的头顶越过，望向西边更远的天空，轻声说道：“本王想知道的，在你的背后，支持你的那些人，他们的势力大吗？”
什么都没有，凭什么说他私通吐蕃，就算皇帝要杀人，也要讲道理。
李绚嘴角露出一丝轻笑，手里长剑缓缓出鞘，同时看着贾辉说道：“贾郎中，可还记得所中本王之药吗？”
然而不管他怎么运功，体内的毒素都是不见踪影。
看着他这幅模样，李绚轻叹一声，说道：“郎中，可是在疑惑为何本王会知道此事？”
我现在杀了你，是为了避免以后，因你死人过多，牵连无数。
贾辉下意识的后退好几步，呼吸一下子变得顺畅了许多，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李绚，咬牙说道：“你下毒。”
贾辉握剑的手青筋已经崩出，以他智慧当然想到了那个最恐怖的可能。
贾辉下意识的冷笑一声：“怎么，南昌王也害怕他人势大吗？”
【贾辉，户部仓部郎中，婺州义乌人，妻于氏，出身婺州贾氏，始祖东汉贾复，云台二十八将
船上人家、商旅，对于行船早就腻了，巴不得匆匆而过，节省时间。
如果之前在船舱之内，他就已经出了问题，那么他和钦言交易的时候，就应该已经表现出了异常，而不是到现在，才察觉到不对。
“船下，水中？”贾辉满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，难以置信的摇着头，说道：“不可能，若是如此，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发现？”
因为他知道，皇帝要收拾他，即便是没有证据，也有无数手段。
所以，他不能说。
婺州贾家，虽然不在婺州四大世家之一，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太差，而是因为他们和这些家族通婚不多，人丁也算不上太旺盛，但他们毕竟是东汉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贾复传承，多年一直流传了下来，实力不弱。
李绚轻声说道：“其实郎中所作所为，本王倒还是感到有些意外的，本王原本还以为，郎中你要交给他我朝户部关于前线所有的粮库虚实……”
可惜，他虽然一直藏着自己的修为，但偏偏那一日在中毒之后，在明崇俨面前露出了马脚。
……
贾辉淡淡的说道：“南昌王有疑问请问，下官若是能回答，必定回答。”
贾辉的神色顿时一凛，莫名的，他的五脏开始隐隐作痛起来。
“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，哪里有什么人通敌吐蕃，王爷注意言辞，否则小心下官告王爷一个诬告之罪。”贾辉的脸上带走一丝冷笑，他现在之所以笃定自己不会出事，就是因为吐蕃密使已经走了，甚至就连那封密信都已经被吐蕃密使自己毁了。
“因为他……”贾辉话说到一半，就说不下去了，他的脸色异常难看，因为他知道，他根本没法再说下去。
李绚笑了，摆摆手，说道：“本王只是不愿意看到死人太多而已。”
捉奸在床，抓贼拿赃。
贾辉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，他自己背后不是没人，皇帝想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杀他，做梦！
他缓缓转身，满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李绚，张了张嘴，似乎要说什么，但不知为什么，总是没法开口。
贾辉愣了，李绚这是什么话。
数十年修行，实力着实不弱。
“南昌王此言何意，若是没有他事，那么下官就要先行告辞了。”贾辉对着李绚拱手，就要离开。
可真正的官宦子弟，又有哪家会用一艘看起来不起眼，但实际上却异常扎眼的乌篷船，停在河中央的。
只能说，李绚是在下毒，而且就在刚刚，刚刚说话之间，他已经下毒。
“真想不到，南昌王竟然是如此的悲天悯人。”贾辉死死的盯着李绚，咬着牙，冷冷的说道：“但只有悲天悯人之心没用，要看实力。如今，就让下官见识一下，南昌王究竟有何等实力。”
李绚平静的看着贾辉，轻声说道：“贾郎中，本王已经回答了你很多的问题，你能否也回答本王一个问题？”
南昌王就算是早知道又如何，皇帝就算是早知道又如何，刚才他和吐蕃密使的密会，根本就没有被当场抓住。
李绚一愣，看着贾辉，皱眉，不解的问道：“你这是何意，本王为何要杀骆宾王？”
他和他说了那么多，就是为了让毒素直接侵入他的体内，造成幻觉。
瞬间，贾辉体内的真炁汹涌的猛然了起来，但这个时候，对面的李绚却丝毫没有动作。
李绚右手轻摆，长剑垂落一侧，如水一样的剑身，闪烁着凌冽的光芒。
他无法抛弃眼前的官位权势，所以，必须要立刻想办法联络人，联络他背后的人。
李绚的脸色突然一冷，眯着眼睛说道：“难道骆宾王也通敌吐蕃？”
“不要说了。”贾辉的脸色已经无比苍白，他有些颤抖的抬头，看着李绚问道：“你是如何……”
到时候，不仅是他，整个贾家，整个于家，还有相关的无关姻亲家族都会因此受刑。
就在这时，李绚向前的脚步声清晰的传来。
贾辉下意识的抬头，就看到李绚一步步的走近，同时淡淡的说道：“仓部郎，本王是医者，向来很少下毒，你现在的状况，根本不是中毒了，而是病了。仓部郎，你病了。”
贾辉一瞬间，竟然莫名的听懂了李绚话里的意思，满脸惊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