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”一声，最隐秘的暗门被打开，然后瞬间被关上。
李绚和赵巩从里面出来，站在幽长的走廊里，脸色凝重。
“这些东西，需要赶紧送进宫里，我们不能留在手里。”赵巩抬头看着李绚，神色无比的紧张。
李绚肃然的点点头，说道：“现在就送，不要耽搁，不然有人会担心我们手里有被备份的。”
那间暗门之中的东西，看的着实令人感到可怕。
赵巩轻叹说道：“大郎，以后要小心了，千万不要喝多，酒后一旦失言，立刻就会成为别人手里的把柄。”
李绚认真点点头，说道：“他们来这种地方，本身就应该会想到，自己的一言一行有被人暗记的可能。可惜，他们都被这里面看似隔音的环境给蒙骗了，根本不知道，偷听他们的，不在墙外，而在墙里。”
李绚很少去外面吃饭，青楼楚馆也是基本不去。
就是因为他知道，那种环境，他的掌控力度极低，有心人轻易就能做手脚。
李治微微点头，说道：“既然人已经被二十七郎标记，那么只能说明这人死定了。”
都说皇帝拥有四海，普天之下，莫非王臣；四海之滨，莫非王土，但世家与皇族分天下乃是事实。
光看世家拥有的田地，就知道，他们才是天下真正的地主。
武后立刻开口，说道：“刚刚回报，南昌王虽然并未抓住人，但却已经在他的身上做了标记。”
想要彻底的绞杀他们，还有的是机会。”
“原本还想放他们一马，现在看来，不抄家是不行了。”李绚轻叹一声。
所以即便是饮酒，也是他的人先去查看，甚至干脆就是他准备地方。
武后轻轻点头，然后说道：“的确该严查了。”
从抓捕周峙和白鹰交易情报，到全部搜查沁香苑，总共不过半个晚上的时间，但牵连进去的人，已经越来越多。
“外甥原本以为，这一切会在战后才发生，现在会不会太早了，万一后面的世家产生动乱。”李绚忍不住的摇摇头，他原本以为，现在即便是抓住这些人，皇帝和武后也会和这些人背后的世家做交易，然后用更加平稳的手段来处理这件事情，但是现在段宝玄亲自来，天后决绝的态度可想而知。
李绚的脸色顿时无比凝重起来，对着段宝玄拱手道：“世叔，小心了。”
李治摇摇头，说道：“随便他去折腾吧，有他在后面咬着，那些老家伙就得乖一些。”
四周的光线极度的柔和，半点也不刺眼，明烛上罩着高高的绿纱，莫名的让人感到一阵凉爽。
如果你只是吓唬，那么一旦被看破，立刻就会有无数人肆无忌惮的践踏，但若你真的杀人，杀的血流成河，那么敢报复的人将少之又少。
李绚轻吸一口气，看向身前的千牛卫说道：“告诉弟兄们，手脚快一点，时间不多了。”
看着李绚出了沁香苑，骑马朝着皇宫而去，段宝玄冷声说道：“传令，让狄仁杰即刻过来。”
“希望此次大战，他们不要在背后弄什么幺蛾子。”
“走吧，天后重视此案可见一斑，看来，那些人是真的没救了。”赵巩摇摇头，依旧未从震惊中缓过来。
帝后的猜疑，才是最要命的，至于世家的怨恨，呵，他们能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。
李治一颗颗的将被围住的棋子一颗颗的提出，然后放进来一旁的棋盒里。
“无妨。”段宝玄淡淡的说道：“无非就是杀人而已，多杀一些，也就没事了。”
尤其是沁香苑，主打就是无声隔音，本就肆无忌惮，喝酒之后，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。
李绚微微苦笑，拱手道：“小侄也未曾想到，竟然会弄起如此大的风浪。”
李绚松了口气，天下事就是如此。
赵巩刚要开口，这个时候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“这不关你的事，你手上的事情太多，总会有空子被人钻的。”李治没有怎么在意青衣人藏在沁香苑之事。
“啪嗒”一声，一颗黑子落在了满满当当的棋盘上，十几颗棋子立刻被吃死。
甚至就连暗中阴谋算计的人也不多。
偏偏这些醉话，如果被整理记录到纸张上，让人看到，根本不会以为他们说的这是醉话，只会以为是酒后真言。
“在这种状况，那些东西更能发挥作用。”赵巩看了李绚一眼，转身就重新朝密室走去。
若是能够将这些人身后的家族也狠狠的牵连进去，那收获就大了。
……
“那小侄就先进宫去了！”李绚拱手，告辞离开。
李治没有抬头，依旧平静的看着眼前的棋盘。
“说不好，南昌王也想探一探这背后的深浅。”武后带着一丝担心的看着李治。
这一次看起来抓了不少人，也收获了不少的钱财，但终究是不够。
“世叔心中有数，小侄便放心了。”李绚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，然后低声说道：“大理寺在询问的时候，请注意是否有人无人看到过一个总是带着方相面具的青衣人，若是有准确时间更好。”
还不如立刻送到宫里，让皇帝和皇后处置，这些东西在手里留的时间越长，越麻烦。
“多谢陛下宽宥！”武后从一旁拿起一张短笺，递给李治，李治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，顿时没了兴趣。
赵巩叹息声道：“这些人在朝中，历来不做事只占坑，平日里不知道偷窃过他人多少的功劳，更重要的，是他们暗中串联起来，在西线备战中做了不知道多少手脚，天后和陛下这是打算要一举将这些人踢出朝堂。”
“大战将起之际，兴起大狱有些不妥，警告警告让他们割点肉便足够了。”李治微微抬头，看向武后说道：“支持隐太子之子，勾连吐蕃，这种事他们都做的出来，以后，他们也不会收手的。
“圣人口谕：令南昌王即刻进宫，禀明一切相关事宜，沁香苑一应事务，交由大理寺办理。”
“臣李绚遵旨。”
南昌王远远不够资格，而在朝中，这样的人物还真有一个，那就是前都水使者，现任大理寺少卿的黄任素。
“是，王上。”
干旱欠收，朝廷税收无法完成不说，朝廷还要倒过来救急百姓，但偏偏因为准备和吐蕃大战之事，让朝廷根本准备不出多少的钱粮来，一旦旱灾来临，朝廷将做无可做。
“那些人多年来暗中算计，甚至支持隐太子之子，最后却只换来一些无关紧要的棋子被踢出朝堂，臣妾真的不甘心。”武后抓在棋盒里的手紧紧握住，白色的棋子从她手中掉落下去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这些人有人有钱有财，真要报复起来，绝不好惹。
……
“那么御史台那边应该是御史中丞亲自动手了，天后看来是要斩尽杀绝啊。”李绚忍不住的摇摇头，他终究还是小看了武后的格局和魄力。
之前李绚背负的压力，这下子，全部被段宝玄背负了过去。
“喏！”
世家大族，从来就不是简单的。
“查一查西线各个军械和粮库，务比不能在这方面出了问题。”李治抬起头，面色凝重的看向武后。
“这仅仅是开始而已。”段宝玄轻叹一声，说道：“今日在这里，之前来过，今日未至的，天后谕令，但凡能查的，都要查。”
一名千牛卫快步而来，对着李绚拱手道：“王爷，大理寺卿到了。”
“臣妾明白。”武后微微松了口气，但随即，她就说道：“臣妾实在未曾想到，那人竟然敢藏在沁香苑，此次若非是南昌王顺藤摸瓜，恐怕还真找不出他来。”
武后甚至曾经动过心思，要将李绚调往河北道治理河道，调节时气，但都水司的人禀报，夏季干旱已经不可挽回，就算要派人去救灾，也需要派一个能够整合河北道数十州的大员。
李绚一愣，随即难以置信的看向赵巩。
段宝玄眉头顿时一跳，然后重重的点头。
朝中已经派人急赴河北道，简单的回禀已经传到了中枢，河北道夏季干旱已经定局。
这些东西，李绚甚至都不敢留，如果用这些东西来要挟他人，稍不注意就会反噬。
明亮的大堂内，李绚肃然的的躬身行礼。
四周一众千牛卫拱卫之下，段宝玄上前，扶起李绚，轻声叹道：“贤侄此番做的好大事，大理寺这段时日可都别想闲下来了。”
其实不只是他，李绚也是同样不敢相信，大理寺卿段宝玄，离开宫中之后，竟然亲自来这里了，而且这么快。
“但没办法，春旱已经遍及河北道十几州，若是现在不动手，那么到了秋收之时，一旦成灾，朝廷将无任何预料救灾。”武后轻叹一声，河北道春旱之事，是半个月前报上来的。
枉议朝政，泄露机密，诽谤圣后，窥伺皇位，种种想都想不到的话在酒后，都能说出来。
赵巩同样不敢相信，来的，竟然直接是大理寺卿段宝玄。
但有的人，却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。
坐在李治对面的武后，看着棋盘上的局面，轻声叹道：“陛下，臣妾总觉得此次收手太早了，收获寥寥。”
至于南昌王，他做的事同样重要……
之前，在他离开皇宫的时候，从大明宫出来两队传旨内官，分别前方大理寺和御史台，但也的确没有想到，皇后竟然直接召见大理寺卿段宝玄，让他亲自处理此事。
没人能从纸上看到你有几分醉，哪怕你事后自己都已经忘了，但无关紧要，因为罪名已定。
“还有那件事情。”李治将手里的黑子放入棋盒，摆摆手，说道：“如今，白鹰和周峙，一死一擒，上下线都断了，吐蕃人如果想要拿到东西，就得他们自己动手，而只有自己动手拿到的东西，他们才会更相信是真的。”
看着李治眼中深沉的幽微，武后轻轻点头：“陛下，所言有理。”
此时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，在大殿中央响起，武后侧头，一名内侍躬身道：“启禀圣人，天后，南昌王求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