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庭廊蜿蜒,光影斜长,石径幽深,两侧荆棘密布。
李绚缓步的前行,眉头轻簇,他依旧在思索裴行俭的练兵之术。
一阵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,李绚瞬间回神,转身向后,赫然就看到邓良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。
“邓良见过王爷。”邓良很认真的对李绚拱手行礼。
李绚拱手还礼,同时有些好奇的问道:“邓兄不是在堂内和窦翁还有事情要谈吗?”
“已经谈完了。”邓良站直身体,然后又略微拱手道:“邓某有一事,不知可否向王爷相询?”
“邓兄请讲。”李绚温和的笑笑,然后伸手,示意邓良和他并肩前行,同时说道:“能说之事,绚必定知无不言。”
“麻烦王爷了。”邓良轻吸一口气,脚步跟上,然后说道:“下官听闻王爷在杭州查察逆案,事涉嗣英国公?”
“嗯?”李绚脸上的神色顿时一沉,行走间有些诧异的看向邓良,随即恍然的说道:“本王明白了,令尊当年便是英国公的下属。”
邓良点头,略带忧虑的说道:“在先帝朝时,家父从军,便是在英国公麾下征伐辽东,乾封元年,英国公再度征伐高丽,家父仍在英国公麾下效力,故而此次由谋逆之事涉及英国公,家父委托下官询问详情。”
说到这里,邓良停步,然后一拱手,肃穆的说道:“若事涉隐秘,下官就不问了。”
“也没有什么隐秘不隐秘的。”李绚摆摆手,然后说道:“英国公在杭州案中,涉足不深,不过是交友不慎,略有池鱼之灾罢了。”
邓良的神色略微舒缓了一些,然后问道:“还请王爷细讲。”
“嗯!”李绚指了指前面小院的石台,邓良立刻点头。
很快,两人在石桌两侧坐下,李绚这才开口说道:“嗣英国公有一同窗好友薛璋,两月前就任杭州法曹参军,抵达杭州之后,不数日,便已和萧山县尉文旭走的极近,甚至接受了其所赠一座价值不菲的庄园,后文旭率无生黑卒和舟山海寇夜袭杭州城,虽攻入杭州城中,但旋即就遭覆灭。”
邓良微微点头,这其中的玄机,他也曾经听人说起过。
原本是东海王手下的无生道黑卒勾连舟山海寇,攻伐杭州城,但却被朝中算计,南昌王和杭州刺史来敬业早有准备,一战之下,彻底倾覆了舟山海寇和东南的东海王势力。
一战肃清了杭州外海的一切隐患。
琢磨着李绚所说,邓良有些不解的问道:“然而嗣英国公好友是嗣英国公好友,和嗣英国公有何关联?”
“薛璋在初任杭州法曹参军之时,便曾暂住英国公府杭州别院,后来搬迁至文旭所赠庄园之中,在这其中,文旭也曾在英国公别院住过一夜……
不久前,文旭被捕获,他被捕获的地点,便在英国公别院,嗣英国公这才被牵涉其中。”
李绚三言两语将这整个过程当中所有和李敬业涉及的地方,全都讲了出来。
“所以说是无妄之灾。”邓良有些感到好笑,但又有些无奈。
若是换作其他人家发生被逆贼潜入之事,官府随便问上一两句便会离开,甚至主动配合,提前举报,朝廷还有奖赏,但偏偏是李敬业,这下子就麻烦了。
“嗣英国公虽只是眉州刺史,但其人精通军略,善谋得断,再有军中一众旧部,若是有人此时出言陷害,那么嗣英国公麻烦不小。”李绚的神色带起一丝担忧,仿佛真的在为李敬业担心一样。
“假的终归是假的,英国公,嗣英国公,对朝廷,对陛下和天后都忠心耿耿,如何会与谋逆勾连,他日若是有人出言构陷,朝中重臣必定会据理力争。”邓良对着李绚拱手,然后说道:“多谢王爷提醒,在下省得了。”
“校尉心中有数便可,此事虽然有些麻烦,但也不算什么大事。”李绚摆摆手,说道:“如今重点还在西域吐蕃,如今东征已近尾声,校尉不知是否有心往西面跑一趟?”
听到李绚提及吐蕃,邓良微微摇头,说道:“下官虽然有心,但也有自知之明,吐蕃之事和海上征伐大不相同,下官如果前往西线,恐怕不仅难以立功,恐怕还会因为种种原因,耽误大军行进,如此,反倒不是一件好事了。”
李绚有些诧异的看了邓良一眼,随后感慨道:“的确,这世上能有如同邓兄这般清醒的人已是不多了。”
邓良有些苦涩笑了笑,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。
邓良稳了稳心思,随后转口问道:“下官之前听王爷和窦翁提及,王爷并不打算立刻去见新罗请罪使和倭国国使?”
“嗯!”李绚眉头微微一皱,邓良问的也有些太多了,不过他还是点头道:“新罗人历来反复无常,言辞无信,年初之时,便已有派遣请罪使来唐之事,但后来请罪使还在长安,彼辈便已经勾连百济降将,再行叛乱。
如今虽然我朝大军后撤,但明年要与吐蕃有战,届时新罗动向如何……”
李绚冷笑一声,邓良微微赞同点头。
新罗人对契约之事历来没有尊敬之心,今日应明日反,常有之事。
“故而,这新罗国使需要暂时凉一凉,更何况有倭国国使打底,让其心慌一阵也是好事。”李绚一句话说出,邓良立刻就明白了李绚心中的盘算,有些忍不住好笑起来。
“至于倭国国使!”李绚的神色立刻肃然起来:“此番大军能够在东岛三战三胜,我朝军士勇悍自然是其中原因,但也不可否认,倭国此时的动静,给了新罗极大的压力,这才让其
“的确如此。”邓良轻吸一口气,他是切身参与者,如何看不透这里面倭国的作用。
李绚抬头,看向头顶的明月,然后转向东方,沉声说道:“新罗反复,小人行径,但倭国同样狼子野心,觊觎甚大,此番立功而来,难免不会狮子张口,故而本王觉得,还是应该稍微缓一缓,等其心平气和,再与其相会。”
李绚的嘴角带起一丝冷笑,新罗和吐蕃,这两个国家,都不是什么善茬。
也就是他忌惮于朝中之事,否则亲自登陆新罗,说不得就要彻底的覆灭新罗,然后窥伺倭国也未必不然。
“王爷所言甚是,下官受教了。”邓良有些感慨了站了起来,对着李绚拱手道:“多谢王爷指点,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,告辞。”
李绚站了起来,看着邓良离开的背影,突然神色淡漠的看向苏宝同,说道:“宝同,若本王没记错的话,那位邓都督,当年他从一州司马,建功提升为一州刺史,还是在邢国公麾下吧?”
“是的。”苏宝同神色复杂,说道:“当年祖父先任神丘道行军大总管,平灭百济,后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攻伐高句丽,后因粮草不计,被迫退兵,登州都督邓久光便是在那时由登州长史,升为登州刺史一职的。”
“你看,令尊如今虽然被封为武邑县公,但职司不过是尚辇奉御,如今便已经被人遗忘,你就站在本王身后,人家甚至连多问你一句都没有,其心如何,昭然若揭啊!”
李绚说完之后,转身朝着小院走去,只有苏宝同还愣愣的站在原地,双拳紧握。
回到小院之后,李绚坐在书房,此时,已经有几份密信放置在桌案之上。
李绚一一打开阅读,扬州这段时间的事情,已经尽数在他的掌握。
随后,李绚又写了几封回信,便洗漱休息去了。
到了
……
一整天的时间,李绚安排千牛卫接替了新罗请罪使和倭国国使的内院守护,同时检查了二者携来的国书,略作整理之后,便立刻让人发往长安。
此番大唐撤军,三战连败的新罗立刻又重新振奋起来,此番虽是
反倒是倭国国使,国书上所写内容和联系与道真和尚所商谈别无二致。
通商,求学,然后便是册封天武王之子,为倭王世子。
如今的天武王虽然有好几个儿子,但真正用心培养用来接替王位的只有一个。
天武王并不担心自己的传承会出现什么问题,他的兄弟能杀光的,都已经被他杀光,同辈已经没人能抢夺他儿子的王位,他更担心的,其实还是他孙子的王位。
除非他肯狠心将除继承人以外的其他儿子全部杀光,那么他的孙子依旧要面对叔伯争位的局面。
所以,他在想,从他开始,每一任的王子都请大唐予以册封,如此之下,即便那是百年之后,有大唐在上面压着,他的那些儿子们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李绚看透了天武王的想法,但也同样猜透了道真的算计。
他让天武王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孙子辈的身上,但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威胁。
至于说册封之事,大唐难道真的在乎什么人来当这个倭王吗?
除了会面,李绚将所有鸿胪寺少卿该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一遍。
确保毫无遗漏之后,这才前往都督府大堂。
今日,窦玄德为迎接大军东归和新罗请罪使,还有倭国国使到来特意举办了宴会。
这也将是李绚和新罗请罪使和倭国国使数月之后的
然而不等这两人找上面,已经有人先一步缠上了李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