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潮拥挤的大街之上,十几匹高头大马瞬间开始的躁动不安起来,脚下的马蹄更是随时想要急速狂奔起来。
马上的千牛卫立刻抚摸身下坐骑脖子上的鬃毛,低声细语,竭力的去安抚它们,但不知道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,十几匹高头大马的眼中,极短的时间就已经蒙上了一层红光。
“拔刀,警戒。”李绚并不是很激烈的一句话,在场所有千牛卫,没有丝毫犹豫地拔出腰间的千牛刀,刀刃锐利逼人,马匹在一瞬间更加的躁动。
前方不远处酒楼二层,两名中年人正对坐饮酒。
一人刚刚举杯,立刻就被反射过来的刀光晃的迷住了眼睛。
对面之人,同时转头看去,立刻就看到了一片如林的长刀,他愣住了,然后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身,看向对面之上:“关兄,那是什么人,在扬州的大街上直接拔刀,太过飞扬跋扈了。”
对面关兄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,他勉强的笑笑,说道:“文贤弟,那是南昌王出行,或许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?”
文贤弟微微摇头,面色正直的说道:“那也太过招摇了,随意出行,就带一队千牛卫,数十人,穿锦衣裘服,招摇过市,而且这里也不是婺州,关兄,你这个杭州录事参军可不能置之不理啊!”
录事参军,职掌总录众曹文簿,兼举弹善恶,纠劾不法,通御史事。
关参军微微摇头,脸色虽然已沉,但神色却还有迟疑,目光继续望向不远处的长街上。
并不妄动。
……
刀光闪起,长街上的百姓立刻惊慌了起来,尖叫同时,下意识就要四散奔跑。
就在此时,一只青色的小瓷瓶突兀的飞到了半空中,李绚指劲一点,小瓷瓶立刻碎裂开来。
一股白色的粉末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开,转眼间,十几匹高头大马,还有附近的百姓,同一时间被白色的粉末笼罩。
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扑所有人的嗅觉中枢,几乎是控制不住的,一个喷嚏直接打出来。
“阿嚏!”附近四周的百姓,还有众人胯下的坐骑,同时不由得打出了喷嚏。
也就这一个喷嚏,十几匹高头大马眼里的红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,马匹转眼间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。
“传令,千牛卫查察逆贼,所有百姓不得妄动,但有肆意乱为者,即刻诛杀。”李绚冰冷的声音,瞬间在整条长街上蔓延开来。
四周正在奔跑的百姓,刹那间就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。
“千牛卫,封锁两侧出口,任何人等,不经检查,不许离开。”李绚手一挥,千牛卫之中,立刻东西分出两队人马,快速的打马,朝着南北而行。
长街上的百姓,这个时候迅速的让于两侧,一个个的脸色惊慌,却又不敢乱动。
李绚翻身下马,站在长街上,看着侧面的酒楼,他一挥手,周乾立刻带人冲进了酒楼之中。
很快酒楼的老板,还有厨师,伙计,已经被周乾带着千牛卫押了出来。
周乾快速的来到李绚身侧,低声在他耳边细语几句,李绚一听,眉头不由的一挑。
“你们说,是有人让你们在这个时候,用那种调料的?”李绚抬头看向老板和厨师,两人赶紧同时点头,李绚皱了皱眉头,问道:“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?”
酒楼老板立刻看向厨师,厨师有些畏缩的说道:“就是普通长相,普通模样,没有任何特殊?”
“咦?”李绚诧异的看向厨师,眼睛一眯,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刚才那番话,谁教你这么说的?”
“呛啷”一声,周乾匹练一样的长刀就已经架在了厨师的脖子上。
“小人,小人……”厨师支支吾吾的,神色闪烁。
李绚神色一冷,慢慢的走到了厨师面前,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然后才又看向一旁的酒楼老板,眼神阴冷的问道:“他家住何处,家中还有何人,想必你应该都清楚吧,现在立刻带千牛卫堵门抄家,所有一众家人,全部以通逆下狱。”
就连老板虽然有些迟疑,看了厨师一眼,但最终还是拱手道:“遵官人之令!”
李绚点点头,一名千牛卫立刻上来,就要带着老板一起离开,这个时候,那名厨师终于忍不住了,大声的说道:“别,别,我说,我说……”
李绚挥挥手,长刀瞬间就从厨师的脖子上被拿开,但一道红痕已经留下。
厨师一脸苦色的看着李绚,有些畏惧的说道:“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郎,穿一身青色左衽长袍,身后还跟着一名同样打扮的粗壮大汉,不过说是大汉,但年纪也不过二十岁出头,个头很高,很壮实。”
“听到了吗,这才是描述他人长相正确的说法。”李绚的目光迅速的抬起,看向四周。
一瞬间,一众千牛卫立刻护在李绚眼前,长刀如林,死死的护住他。
李绚摆摆手,直接说道:“找人去问问,还有什么人见到过那两人,他们这样折腾,明显不是专门来刺杀的。”
“喏!”周乾立刻拱手,然后快步朝着四周而去。
就在这个时候,两名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被千牛卫领了下来。
看到
此人正是杭州刺史府录事参军关弥。
“关参军今日如何会在此处?”李绚率先拱手,神色惊疑的看着关弥。
关弥和另外一人赶紧还礼:“关弥见过王爷,下官今日是和这位萧山文县尉在此一聚,未曾想碰到了王爷遇刺之事,”
“无妨。”李绚锐利的目光直接看向了一侧的萧山“文”县尉,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:“阁下便是萧山县尉。”
“下官文旭,见王爷。”文旭认真的对着李绚还礼。
【文旭,萧山县尉,出身庐陵文氏,无生道余杭堂堂主,前天阴教余杭分堂副堂主,先天真种后境】
李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诧异,文旭,还真的有其人啊。
李绚原本以为,萧山县尉文旭,不过是文复之的伪装身份罢了,没想到竟然有本人存在,
如此说来,在文复之假装萧山县尉期间,文旭便退居幕后。
如今文复之远赴吐蕃,文旭又出来接替这个身份,而且,他现在已经转入到了东海王的麾下,那么看来,文复之手下的那九百黑卒,也肯定转入到了东海王的手下。
看着站在眼前的文旭,李绚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金光,这可是赤果果的军功啊。
“不用客气。”李绚伸手将文旭扶了起来,然后温煦的说道:“二位既然今日在此,那么今日之事,便交由二位处置可好。”
文旭眼底闪过一丝惊喜,然后就听身边的关弥开口道:“下官可否请问,这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
“具体本王也弄不清楚。”李绚摇了摇头,叹声说道:“本王刚从水师巡查而回,准备前往赞善大夫府询问一些事情,未曾想,突然就有人扔出了一种刺激马匹的毒粉,若不是本王精通药理,恐怕刚才那一下,群马失控……要么本王将所有的马匹全部斩杀,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伤。”
“这明显是有人在算计王爷,不过,下官建议,王爷下次出行,还是不要骑马,带这么多卫士,太招摇的。”文旭满是真诚的看着李绚,但话里话外,都是刺。
李绚笑笑,看向关弥说道:“本王也未曾想到,竟然会遇到此事,杭州府的治安历来都是不错的,想必如今这些,大体是天阴教余孽弄的手脚,抓起来审一审就好了。”
关弥的眼神不由得一挑,侧头看了文旭一眼,然后沉声肃然问道:“不知王爷可否抓到真凶?”
李绚侧头看向远处的一处十字路口,随即,四个人已经被从小巷中推了出来。
这四个人,其中两个似乎是州学士子,一高一矮,穿一身青色学袍,面对李绚,有些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;另外两个是一对母子,都是一身的灰布褴衫。
孩子还好,母亲看上去有四旬年纪,皮肤发黑,脸上满是皱纹,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,脸上满是畏惧。
“王上。”周乾走了李绚身前,拱手道:“就是此二人之前将毒药送给酒楼厨师的,至于这两人,则是听从此二人之令,等马惊之时,从街巷冲出,然后撞向马匹,让两人趁势做救人之举。”
“等等。”李绚听的满脸荒唐,不敢置信的问道:“这二人弄了惊马,就是为了弄场假的救人戏码,然后呢,又要做什么?”
李绚的一句话,让关弥和文旭都明白是怎么回事,两人同时诧异的看向两名士子。
两人当中,其中个子矮小的一人,有些畏缩的站了出来,强撑着拱手道:“学生也未曾想到,这药的效果如此之大,学生不过是想请王爷容许我等二人加入东征大军而已。”
“东征大军招良家子弟,你二人若要从军,找本王做什么,直接去水师校场便可,本王早就将此事交由水师都尉负责……再说了,谁让告诉你们本王今天会走这条路的?”
“是一名算命的道士,他说只要周贤弟能拦得住王上的惊马,我等就能得到王上青睐,还请王上恕罪,我等真的无有恶意啊!”
“无有恶意,若是那人是天阴教逆匪,你们这就是私通逆贼,还有这惊马,十几名战马同时发狂,你们两个人拦的住吗,真要死伤人命,你们又怎么赔?”
李绚一句话,说的那名士子哑口不言,李绚转身看向一侧的周乾,冷声说道:“将这二人全部送到百骑司杭州院,本王要知道,那个算命的道士究竟是谁?”
“百骑司是什么?”那名士子还在迷茫,但一侧的关弥已经不由的脸色一变,另外一边的文旭更是上前一步,直接拱手道:“王上,此二人之罪,乃是治安之罪,当从州衙治罪。”
李绚转身,冷冷的看着文旭:“文县尉,你主掌一县缉捕盗法之事,你来告诉本王,谋算战马十八匹,该是如何判刑,勾连逆匪,刺杀钦差,又该如何判?
还有这杭州州学,教出来的士子怎么一个比一个阴毒,看样子,此事也刚当让陛下听听,这杭州的文教究竟到了何种地步?”
“王上。”关弥终于忍不住的站了出来。
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,李绚已经伸手止住了他,不客气的说道:“关参军,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,为何你今日恰好会在这里,而且还恰好的赶上这么一场好戏吧?”
李绚一句话,关弥脸色骤变。
下一刻,他猛的转头看向了文旭,文旭一脸无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