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阴圣女是天阴神女在人间的象征,但也仅仅是象征而已。
叶绾绾低下头,圣女这个位置,在天阴教十分的尴尬。
上比不过诸位长老,下比不过各地实职堂主,无非就是个吉祥物罢了。
李绚看着叶绾绾,感受着她心里复杂的情绪波动,没有再逼迫,转口问道:“你们两个,谁去过兰溪?”
“兰溪?”叶绾绾微微松了口气,然后看向胡玲儿。
两个人对视一眼,随即同时摇头,说道:“没有!”
胡玲儿也好,陈瑜也罢,从小就是官奴,他们哪有什么机会前往兰溪。
叶绾绾的眼神闪过一丝利光,李绚怎么又提起了兰溪?
叶绾绾和李绚接触的时间不算很长,但也不短,自然知道他从来不说废话。
他这么问,自然是必有目的的。
“不知道就算了。”李绚很不在意的摆摆手,然后将自顾自的打开了手上的精细地图。
叶绾绾站在一旁,瞥了一眼,心里立刻就是一惊。
眼下的这张地图,比他们教中所用,还要更加精细数倍。
一些特殊的地理环境,也都清晰地描绘了出来。
没有去过兰溪,怎么可能。
叶绾绾就是从山下下来,在兰溪稍作停留之后,就赶到了婺州城。
看着李绚在地图上用手指不停的滑动,每每指过叶绾绾曾经去过的地方时,叶绾绾的心就忍不住的一跳。
不过很快,李绚就跳了过去。
叶绾绾的心跳,这才舒缓了下来。
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李绚终于抬起手,看着眼前的地图,仿佛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:“从州城乘快船,不到半日便可直扑兰溪城下,然后封锁县城,城里一个坊一个坊的挨个搜,城外一个乡镇一个乡镇的搜捕辨别,差不多一日时间,就可以将整个兰溪的天阴教徒辨别出来。”
说到这里,李绚突然间皱起了眉头,又低声说道:“一日时间,太慢了,太慢了,得更加精准一些,得想个办法。”
李绚轻轻的敲击着眼前的桌案,似乎真的是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将兰溪的天阴教徒一网打尽。
一旁的叶绾绾听到李绚这么说,整个人顿时如陷无尽冰窖之中。
兰溪。
兰溪对于天阴教这一次的起事来讲,是等同于咽喉一样的要害。
虽然说现在,天阴教已经有三千的精锐进入了东南各地,但那三千精锐,最多不过是天阴教所有军队体系的前锋一部罢了。
前锋虽然犀利,但并不持久,需要后方的大部队更多的支援。
一旦兰溪被卡住,天阴教就算是拿下婺州州城都没用,一样要反过来打通兰溪。
可现在的问题是,天阴教如今已经几乎完全没有可能拿下州城。
如果这个时候,兰溪再出了问题,那么他们就会像二十年前一样,被人彻底的堵死在睦州一地。
最后在朝廷的绞杀之下,彻底的失败。
绝对不能让兰溪落入到官府的手里。
“或许可以这样……这样……”李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。
叶绾绾根本就没听清楚李绚究竟在说什么,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,李绚针对兰溪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。
得想个办法把这个计划套出来。
“好了,今夜就到此吧,你们先去休息吧。”李绚突然间伸了个懒腰,然后直接将手里的图纸合上。
“啊!”叶绾绾猛的一怔,他们没有想到李绚竟然说结束就结束了。
“怎么不想走?”李绚抬起头,看向叶绾绾,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既然不想走,那就别走了,你们两个今夜都别走了,给本王暖床。”
“王爷……”叶绾绾的话刚刚出口,就被李绚给直接打断了。
“不要叫王爷,要叫王上,主上,或者,是主人……”李绚一伸手,手背直接在叶绾绾的脸上滑过,脸色却突然森冷的说道:“有些话,就不要让本王说的太明显了,那样很伤人的。”
叶绾绾在瞬间就明白李绚没有说出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。
她们的身份,是奴婢,是女仆,是……
很久之后,叶绾绾才艰难的说道:“王上,现在是夏天。”
“夏天正好,伱们两个的皮肤都很凉,婺州的夏天很热的。”李绚在耳边一句话让叶绾绾整个人心底一片冰冷。
她想要开口再说什么,但脑海中这时候却片空白,嘴里惊讶的低声细语道:“奴婢遵令。”
“奴婢遵令。”另外一边的胡玲儿同样低声的回了一句。
胡玲儿和陈瑜的相貌,虽然不属于绝色,但还都在水准之上。
两人都如此说,李绚脸上淡淡的笑容升起……
“砰砰砰!”房门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被敲响了,李绚神色一振,立刻一挥手,胡玲儿和叶绾绾同时站了起来,然后退回到卧室之中。
李绚抬起头,对着房门处低喝一声:“进来。”
熊炎出现在门口,手里捧着一份本章来到了李绚面前,恭敬严肃的说道:“王爷,子安先生的檄文写好了!”
“嗯!”李绚微微松了口气,赶紧接过,细细研读起来。
之前他让王勃写的《讨天阴逆教檄文》,在未来将非常的重要。
王勃本身就是写文章的好手,当年的一篇《檄英王鸡》,直接让他被李治罢官免职逐出京城。
这里虽有李治恼怒王勃挑拨英王和沛王兄弟之情的缘由,但也不否认,王勃的诗文之佳,的确令人惊叹。
若非如此,何至于让皇帝如此恼怒。
打开檄文,妙笔文章扑面而来。
婺州讨天阴逆教檄文:
伐罪救民,王者之师,考之往古,世代昭然。
列年以来,睦州之地,天降灾旱,百姓流利,州县失职。
致贼人野心妄起,调戏愚民,陷中妖术,不解偈言之妄诞,酷信天阴之真有。
冀其治世,以苏其苦,聚为烧香之党,根据睦州,蔓延婺、杭。
然天阴妖言终不能解民,一赖行劫江湖,兵兴凶徒,焚荡城郭,杀戮士夫,荼毒生灵,无端万状。
祸及邻州。
今遂以婺州钱粮兵马而讨之,领兵北上,以济斯民。
望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兵将之力,一鼓而平境内,再战而定睦州。
伏求,民庶各安於田里,地宦归于州府。
希冀,福泽混一,政令颇修。
于斯,上不愧天地,下不愧百姓。
唯此一身,安民三秋。
……
李绚合上檄文,心中感慨激荡。
王勃也好,骆宾王也罢,在这种讨伐檄文一道上,绝对能写的别人见后羞愧自杀。
李绚当日曾经在贞观殿对李治说过,将王勃,杨炯,骆宾王,卢照邻几人聚集一堂,然后各写一篇檄文给吐蕃赞普,绝对能骂的对方吐血而亡。
这并非空想,而是很有可能真的会发生的。
尤其吐蕃赞普本就身体欠佳,檄文至时,更有可能会让其因此一命呜呼。
然而吐蕃国内政局变乱,李治担心吐蕃赞普一死,吐蕃国政会完全沦入大相论钦陵之手,否决了这一提议。
李绚当时一脸恍然的应和了下来。
然而现在看来,如果让这四人再写封檄文,去讨伐吐蕃大相论钦陵,虽不至让其吐血身亡,绝对能让吐蕃国内民众离心离德,然后朝廷大军一举荡之,便可平定吐蕃之患。
摇摇头,李绚将这些心情甩至脑后,他现在需要集中心力来对抗天阴教。
抛开扬州和杭州,李绚在东阳和婺州州城和天阴教屡有交锋。
从一旁拉过一张宣纸,李绚开始在上面轻轻的勾勒起来。
两三笔之间,两道不同身影已经出现在宣纸之上。
一者,是在东阳和李绚交手的天阴教精锐,他们的战力不错,但可惜太过分散,被李绚轻易分而杀之。
二者,是婺州,羊氏亲族庄园之中,方云秀亲自率领的一队士卒,可惜被李绚包了饺子。
前者,正是天阴教如今分散在各地,试图引起暴动的精锐主力;不过其实力虽强,但太过分散。
若是被其集中在一州之地,那么不管是婺州,歙州,又或者是杭州,都有被其一击击破的凶险。
但或许也正是其实力太强,让天阴教高层有了更多的野望,最后选择分兵而行。
这也就给了各州机会。
后者,其来源为婺州役卒之中,信奉天阴神女的普通士卒,
这些人,在各个州县之中都有,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天阴教真正的实力中坚。
将来天阴教从普通百姓,普通教众中,征收入伍的士卒,很有可能也会编入这部分人中。
他们也会从这部分人中挑选优秀,加入到精锐之中。
或许人数将来会很多,但这些人,绝对会成为天阴教未来的军队主力构成。
李绚放下手里的笔,然后走到了门前。
门外,夜风渐起,清风袭来。
突然李绚轻然一笑,天阴教,你也就是如此了。
天阴教的那三千精锐,虽然看起来,其在山野之间训练多年,其中真正见过鲜血和惨烈杀戮的少之又少,和府兵精锐相比,差之不止一筹,再加上人员两分,战力大打折扣。
不过即便如此,这部分的士卒,也不是李绚这些婺州兵卒可以轻易招惹的。
除非他打算让自己手下的千牛卫直接硬上,否则,这批人手,还是交给越州都督段宝玄来处理的好,李绚和他手下的人,最好去捡那些软柿子吃。
人员,兵刃,战甲,军械。
一战之下,或许无法击溃天阴教的起事,但保住婺州,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到了现在这个时候,李绚终于对眼前的占据有了清晰的认识,哪怕是未来天阴总坛一战,他也逐渐的有了思路。
想清楚这些,李绚的脑海终于彻底的放空,然后朝着床榻之上走了过去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