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阳大殿之内,帝后高座,二圣临朝。
皇阶之下,左侧以左相刘仁轨,右相戴至德为首,其后为中书令郝处俊,门下侍中赵仁本。
他们身后,站着尚书左丞崔知温,尚书右丞郭待举,中书侍郎李义琰,中书侍郎杨武,黄门侍郎高智周,黄门侍郎来恒,正谏大夫薛元超等三省侍郎。
以及大批尚书,中书,门下三省五品以上的官员,庄严肃穆。
再靠左,是以吏部尚书李敬玄,刑部尚书裴炎,工部尚书刘审礼,礼部尚书李博乂,兵部尚书裴行俭等六部尚书为首的六部官员,依次站立在班次之中,神色恭敬。
右相戴至德行户部尚书事。
九寺五监,洛州刺史,长史,司马,洛阳县令,万年县令,等等诸多官员,
阶下中央,站着以韩王李元嘉,霍王李元轨为首的一众亲王,嗣王,郡王,国公,郡公等几十名当朝王公,朱紫闪耀。
大唐除亲王、嗣王只封宗室以外,郡王,国公,郡公等外姓皆可封授。
皇阶之右,下站以左千牛卫大将军王及善,左金吾卫大将军房先忠为首的在神都南衙十六卫大将军,将军,中郎将等数十名大唐高阶将领,丘神積今日也在此处,站的很后。
其中还夹杂着类似右屯卫将军阿史那·道真,左卫将军阿史那·斛瑟罗,左骁卫中郎将阿史那·泥熟匐,右武卫将军高宝藏等在内的突厥高句丽降王,降将等诸多异族王侯,神色畏惧。
李绚站在高阶之上,将所有人的面目神色都看在眼里,甚至他们在做的一些小动作都看的清清楚楚。
四周摆满了设黼扆、蹑席、熏炉、香案,依时刻陈列仪仗。
太监,宫女,数十名低阶官吏,全都战战兢兢,屏息凝神,束手低头。
李治的目光扫射群臣,目光冷然:“弘儿仁孝,朕亦当让其灵柩早日入土为安,刘爱卿,杨爱卿,陵寝打造之事,就拜托二卿了,务必早日完工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刘审礼和杨务廉同时站出班躬身应诺。
李绚站在不远处,神色凝重。
孝敬皇帝李弘的恭陵,上个月才开始修建,到八月十六日必须完工,三个半月的工期,何等紧张。
李治很随意的摆手,刘审礼和杨务廉立刻回到了班次之中。
李治转头看了武后一眼,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,但这悲伤转眼间就被斩杀的干干净净,武后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。
李治轻吸口气,转头看向了王福来。
王福来立刻上前一步,手里准备好的诏书,拿了出来,展开念道:
“维上元二载,岁次乙亥,六月壬午朔元日庚寅。
皇帝若曰:
於戏!
自朕奉先皇遗诏登基以来,凡军国重务,用人行政大端,未至倦勤,不敢自逸。
绪应鸿续,夙夜兢兢,仰为祖宗谟烈昭缶,付托至重,承祧行庆,端在元良。
先太子李弘,为宗室首嗣,天意所属,才惟明哲,至性仁孝,然天不怜朕,先擢太子于上天,弃朕何辜。
天下不可一日无皇帝,不可一日无储君,故册立雍王李贤为皇太子。
李贤,朕之二子,淑质惠和,早流乐善之誉;好礼无倦,强学不怠,今承华虚位;率土系心,畴咨文武,咸所推戴。
朕谓此子,实允众望,可以则天作贰,可以守器承祧,永固百世,以贞万国。
宜立治为皇太子,可令所司,备礼册命。”
圣旨的内容,在李绚,还有在场所有文武大臣,王公勋贵耳边炸响,许多人的脸上都满是愕然。
昨日,百官为太子李弘服丧三十六日之期刚满,今日刚刚除丧,李治立刻就毫无犹豫的册封雍王李贤为新太子。
在场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,李贤就已经从班次中走了出来。
站在大殿之中,李贤双膝跪倒在地,沉声回禀:“启禀父皇,母后,儿臣资质驽钝,才疏识浅,德薄能鲜,才短思涩,还望父皇母后,另择贤王,承继大统,以全天命。”
对于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,李贤一出口,便是毫无犹豫的拒绝。
如果是对历史无知的人,看他那一脸诚恳的模样,搞不好会真以为他不想要这太子之位。
但这不过是惯例的三辞三让的惯例罢了。
就在此时,尚书左仆射刘仁轨站了出来,对着李治和武后拱手道:“陛下,皇后,东宫一日无主,天下一日不安。雍王贤礼孝谦恭,德才满溢,实在东宫不二之选。殿下虽执谦退,然宗庙社稷奈何,宜且蓟即东宫,为天下率。”
刘仁轨后面那句话,是对着李贤说的,李贤立刻转身,看向刘仁轨,脸色诚挚的说道:“本王年幼才疏,德薄难任,还请诸公勿要强为,东宫之位,天下慎重,岂是本王所能承任。”
一阵脚步声在李贤背后响起,左千牛卫大将军王及善走了出来,站在李贤侧后。
王及善对着李治和武后拱手:“启禀圣人,天后,今东岛不安,西域颠簸,外有吐蕃窥伺中华,内有逆匪不安于室,雍王历雍州牧、幽州都督,扬州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,扬州大都督加右卫大将军,凉州大都督,果毅敢为,文德无辞。臣闻东宫不可以久旷,天命不可以谦拒,惟大王以社稷为计,万姓为心。”
刘仁轨代表文官,王及善代表武官,文武诸官皆推举雍王李贤为太子,不可推辞。
李治满意的点点头,最后目光落在了礼部尚书,陇西郡王李博乂的身上。
年近八旬,甲皆白的李博乂虽颤颤巍巍,但还是稳步的走了出来,对着李治和武后微一拱手,然后开口:“雍王贤,容貌俊秀、举止端庄,才华聪敏,孝悌友爱,宜立为皇太子,符瑞之应,昭然著闻,宜答天神,以塞群望。”
“皇叔所言甚是,赐座!”李治赶紧抬手,一旁立刻有数名千牛卫抬一张虎皮大椅放在了李博乂身下,然后又扶着他缓缓的坐了下来,因为这位,此时大唐宗室最年长之人。
李博乂,高祖皇帝李渊兄子李湛二子,年纪要远在韩王李元轨之上,比之太宗皇帝李世民都要年长。
韩王李元轨虽是亲王,但依旧要尊称李博乂一声王兄。
很多人,即便是不认韩王李元轨,但也无法忽视陇西郡王李博乂。
不仅因为他年纪大,更因为陇西之地,本就是李姓祖地。
李博乂多年来,虽无殊功,但其年长,超韩王李元轨二十多岁,多年来一直兼任礼部尚书。
不过礼部事务,多由两位礼部侍郎操持处理。
今日册封李贤为太子,这才将他这位宗室重臣请了过来。
李治目光扫向众人,沉声道:“雍王李贤,朕之二子,今丰姿峻嶷;仁孝纯深,允兹守器,养德春宫。
朕钦承景业,嗣膺宝位,宪则前王,思隆正绪,宜依众请,以答佥望。
立李贤为皇太子,正位东宫,以重万年之统,以繁四海之心。
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成殿,分理庶政,抚军监国。
百司所奏之事,皆启皇太子决之。”
李治一言之下,李贤瞬间接替兄长李弘太子之位,太子之权,他成为在武后和皇帝之间的一堵活墙。
李贤已经推辞再三,如今在皇帝最后命下,只能俯首:“皇天大命,不可稽留,儿臣遵旨!”
李治点头:“传召,六月初五,摆设祭坛,谨告天地、宗庙、社稷,授以册宝,立李贤为皇太子,大赦天下。”
“臣等遵旨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,天后千岁千岁千千岁,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。”
王福来再度上前一步,又是一份圣旨拿了出来:“命,乐城县公刘仁轨兼任太子宾客,命道城县公戴至德兼任太子宾客,命中书令郝处俊兼任太子中庶子,命吏部尚书李敬玄兼任太子右庶子,命侍从张大安迁太子左庶子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