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且一番话落,殿内一片寂静。
李绚侧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蒋偕,眼中露出一丝惊讶。
蒋偕则是平静的开口:“许生才华横溢,文采风流,当为一时之选,若是得遇良相,必能状元及
“不错。”李绚跟着点头,说道:“如今虽不知明年春闱考官为谁,但许公子当在三才之列。”
李思冲看着李绚和蒋偕,微微皱起眉头。
对面的三人之中,杨文乃是州郡之才,中举不难,有其家世,还能往前几步。
程行谋志气豪放,文采激昂,乃是国家之才。
至于许且,天资纵横,才华满溢,但志向太高,易遭人妒。
就在李思冲准备开口之际,一旁的义福和尚突然插口:“他人都说过了,南昌郡王何不陪和一首,以应诸位。”
李思冲的脸色瞬间就是一变,李绚是当朝郡王,郡王的志向可不好说。
说的差了,难免会让人觉得志大才疏,说的太过,又容易引人猜忌。
李绚脸色淡然一笑,义福和尚心里有什么算盘,他怎么看不出来,李绚如今这话,可是轻易乱说不得的。
别忘了,如今窗外还有一个刘瑾瑜,李绚的话出自他自己之口,却入得她人之耳。
李绚都能察觉刘瑾瑜的到来,更别说是其他人。
今日这究竟为何,在场之人,大半都能猜到一二。
但李绚又胡说不得,普寂和义福都是神秀弟子,吴筠是潘师正的弟子,李绚但凡被他们察觉撒谎,回报师长,到时,他在道门中的名声就差了,义福这一手果然狠辣。
李绚笑着站了起来,轻声说道:“本王于诗词一道并不擅长,若有不足,还望见谅。”
在其他人诧异的眼神中,李绚缓缓的从吴筠身后走出。
站立在大殿中央,李绚一身黑色道袍长,体型修长,风采翩翩,夺目异常。
略作沉吟,李绚抬头望向殿外,轻声言道:“檐外三竿日,新添一线长;登台观气象,云物喜呈祥。冬天更筹尽,春附斗柄旋;平生唯一愿,人皆三秋粮。”
李绚转身,看向义福和尚,诚挚的言道:“本王才华浅薄,不堪诸人一笑,但平生唯有一愿,宏愿天下众生,家家皆有三秋之粮,若得如此,平生足以。”
义福和尚的脸色早已无比凝重。
李绚的诗句平实,但诚恳真挚,尤其是最后一句。
平生无他愿,人皆三秋粮。
若是家家能有三秋之粮,何愁天下不太平。
颇有一些佛门宏愿之法,让义福和尚更加的难以平静。
看着站在中堂的李绚,一时间,竟有股才华绝胜,气压幽燕之感。
“三秋之粮,何其难也。”蒋偕突然开口,神色感慨的说道:“我朝从高祖皇帝立朝,到太宗皇帝贞观之治,乃至陛下和天后宵衣旰食,经营盛世,亦不敢称家家能有三秋之粮,甚至若能有一年之粮,便已属幸事,敢称盛世。”
说罢,蒋偕直接站了起来,一甩袖,直接往外走去:“今日兴尽,他日再会。”
蒋偕的动作,让其他人直接看傻了:这就走了。
李绚对着众人拱手:“在下也要告辞了,心中肺腑言尽,不知该再言何,失礼了,他日若是有闲,当请三位高才家中一聚,尽情欢愉,今日便如此罢了!”
一句话说完,李绚随即转身,直接走出了殿门之外,看的在场诸人一阵傻眼。
“呵呵,南昌王果然是宗室子弟,眼界格外不同,本公子平生难得有人钦佩,今日也为南昌王的志愿折服。”李思冲站起来,微微拱手,迈步朝外走去。
隐隐之间,能够听到他低声诵念:“平生唯一愿,人皆三秋粮。平生唯一愿,人皆三秋粮。”
言辞反复,似乎是要牢记在心。
其他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普寂最是淡然,转头看向了吴筠:“南昌郡王颇有佛根佛性,若是他日能皈依佛门,必将又是一尊佛门大贤。”
“那人间恐就再无机会摆脱苦海了。”吴筠侧过头,看向普寂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。
“人间之苦,即便仙佛都未能渡尽,更何况南昌郡王。”普寂禅师话音一顿,随即摇摇头,淡笑着看向杨文,程行谋,许且三人:“今日之会,到此为止,三位还请自便,贫僧要去为孝敬皇帝祈福了!”
说完,普寂禅师双手合什,低头诵念一声:“阿弥陀佛!”
看着普寂和尚带着义福和尚直接离开了玉皇阁,吴筠突然失笑着摇摇头,低声念道:“人心啊!”
说完,也不会理会杨文,程行谋,许且三人,吴筠转身便朝着玉皇阁后殿走去。
杨文,程行谋,许且三人留在原地,面面相觑,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何是好。
……
“德昌县君呢。”李绚站在上清宫的门口,看着守在这里的李竹,脸上一阵诧异。
之前他从玉皇阁追出来的时候,刘瑾瑜已经不见了踪影,如今她更是直接离开了上清宫,返回洛阳而去。
“县君不知何故先走一步,但交代卑职将这件东西交给郎君。”李竹将握在手里的一串青白玉珠递到了李绚的面前,同时说道:“县主还有言,说今日不适合相会,他日有空,再与郎君相会。”
李绚微微一顿,随后从李竹的手里拿起了那串青白玉珠,轻声说道:“不相会便不相会吧,今日之事已成,也不在一时一刻,好了去牵马,我们也要回洛阳了。”
“喏!”李竹转身离去,李绚将重新加内转青白玉珠抬起,放在眼前,嘴角却露出了笑意。
珠,珠联璧合之珠,这一串青白玉珠话里的含义再清晰不过。
成了,刘瑾瑜同意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婚事。
李绚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,究竟占了几成的分量,然而那都是他的肺腑之言,心中真实所想。
若刘瑾瑜只是普通人家女子,自然不会多想,然而她又时常替左相刘仁轨处理政事,眼界广阔,尤其是寻常女子能比,李绚刚才那番话的艰难,她知道的异常清楚。
人人家中有三秋余粮,难如登天。
而这这又岂是常人能想,常人能说的。
就如同黄巢的那句诗:“待到秋来九月八,我开后百杀。冲天香阵透长安,满城尽带黄金甲。”
好在李绚是当朝皇族,这样一句话,昭示着他并不甘心只做一任地方刺史,希望能有更广阔的天地,施展自己的才能,虽有冒犯之嫌,但也在情理之内。
而且李绚的目光更多是放在平民百姓身上,而不是世家宗族,足以让人放心。
李竹牵着两匹马,来到了李绚身前,李绚一翻身,直接上了那匹棕色高头大马。
“驾!”李绚猛的一拍马臀,大马立刻疾驰而走,李竹刚刚上班,就看到自家郎君已经急速远去,赶紧大声喊道:“王爷,慢点,慢点,等一等我……”
李绚根本就没有等李竹,直接打马疾驰而行,片刻之后,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灰色马车。
转眼间,他整个人就已经从马车之前一掠而过。
在一瞬间,一件物事被扔进了马车之内。
转眼,李绚已经迅速远去,消失在了茫茫山道之中。
不要笑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