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翰不无惋惜地说:“后来他母妃在一次对付沙怪的战斗里丧生,那个营地的将士死伤惨重,墨见川也在那场战斗里受了不小的影响。”
帝君思忖了片刻,伸出手掌在胸前比了个差不多的高度。
“当时他被送回来时,才这么大点。因为亲眼看到母妃离世,他受创变的不爱说话,常常宫女对他请示什么他也不回答。他又没怎么在宫里待过,自然大家都排挤他。”
楼云溪看着他道:“但作为父亲,您应该多陪陪他。就算旁人理睬他,你也该多给一点耐心。”
墨翰摇了摇头,对楼云溪笑道:“帝君哪里是那么悠闲的。你以为当了帝君以后,还能和墨见川如今当摄政太子一样随心所欲吗?”
墨见川如今还没完全把持朝纲,所以他偶尔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。
但日后他若继承大统,整个牧风国里无数事务都需要他去处置,墨见川难道还能和现在一样,随时想去找楼云溪就能去吗?
他还能随手抛下一个国度不管吗?
墨翰对楼云溪道:“当时牧风国正面对着内忧外患,本君身边的事根本忙不过来,哪一日能得两个时辰的好眠都算是一种奢侈。”
楼
云溪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可见儿子太多也不是好事。”
墨见川连年纪都排到了第十一个,就算每个皇子你分一刻钟去见一见,轮到墨见川的时候至少也得一个时辰!
那的确是抽不出什么空余!
墨翰说:“其实他刚被接回宫时,本君也经常去看他。但他几乎不与本君说话。偶尔他说两句话也是同教养他的宫女和太傅应答。慢慢的,本君也就不来扰他了。”
其实他很喜欢墨见川这个孩子。
因为墨见川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,所以他爱屋及乌,对墨见川的关注也会多些。
但墨见川的态度让他寒心,加上朝政的繁琐,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管墨见川那些平庸的生活小事,他才和墨见川渐渐疏远了起来。
墨翰低叹道:“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,他没有母妃在身边偏护,只要本君对他的在乎稍少一些,他便会受到加倍的欺凌。想来他那时候应该受了很多苦。”
楼云溪眸光黯了黯。
她只知墨见川童年时过的不幸,却不知他那时已经失去了母妃。
离开最亲近的人,转而被送去冰冷的皇宫,那段时间的墨见川一定很孤独。
所以魇神带
他们入梦时,才会找到墨见川心中这个最薄弱的点切入,为墨见川造了一个同样悲苦的梦。
楼云溪道:“错过了他最需要您照顾的时机,您现在说这些对墨见川而言,恐怕没什么意义了。”
墨翰道:“本君知道。”
他和楼云溪说这些,本意也不是让楼云溪从中游说,让他们父子间的情分变的多么和睦慈爱。
只是他身边如今没个能说真话的人,楼云溪作为唯一一个知道他病情的大夫,他想跟楼云溪说说自己心底的真实想法罢了。
“川儿真的是个很争气的孩子。就算没有本君的关照,他也自己坚强地长大了。”
他说这话时,楼云溪明显注意到他脸上洋溢着骄傲的色彩。
只是这种样子墨翰从未在人前展露过。
作为一个帝王,他不能太轻易让人看透自己的内心。
墨翰拍了拍楼云溪的手背,认真道:“你可知,他天赋异禀,精进的速度异于常人。墨见淳由本君一手教导,他的修炼速度竟然还赶不上墨见川。也正是因为他的优异,让本君再次注意到了他。”
起初,刚将墨见川接回来时,他只想让墨见川在宫中简单地生活几年。
等墨见川到了
年纪,再找个封地给墨见川,将他外放出去。
如此也算给了墨见川自由,也算是让墨见川过上了他母妃想要的生活。
但墨见川的天赋实在太难得了。
于是他在墨见川长大的过程中,渐渐起了犹豫。
他开始重视这个孩子,甚至萌生出了让墨见川继承大统的想法。
他给了不少事情让墨见川历练,而墨见川都完成了。
那时他便觉得,没人比墨见川更适合当这个帝君。
就算是他一手带大的墨见淳,在墨见川的面前也难免显得逊色几分。
墨翰沉沉地叹了叹:“若不是那一场意外让他被海浪卷走,如今他应该已经继承大统了。他失踪的那些年里,本君没有一日不在悔恨,为何不多教导他一些东西。”
墨见川能重回聂都他很开心,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第二次机会。
如果可以,他希望将自己一身的本领都教给墨见川。
人人只道自从十一太子回京之后,做什么都顺风顺水。但若是没有他在背后默许扶持,墨见川想要坐上摄政太子的位置,又哪能这么顺利。
楼云溪可以说他严肃,可以说他心思沉,但决不能说他对川儿没有半点父爱。
当初
他一力阻止墨见川和她在一起,也是担心她这种外面找回来的女子心思不纯,将来有害牧风国的江山社稷。
他也是怕楼云溪将来会对墨见川不利。
但如今时间给了他们证明,楼云溪并没有做出什么对墨见川有害之事,她还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天阙殿圣女的位置。
可见作为墨见川的另一半,她是完全足够匹配的。
墨翰看着楼云溪说:“很多东西慈父的身份教不了墨见川,有些时候只有艰苦的磨砺,才能让一把宝剑愈发锋利。在本君死之前,本君还有最后一课要教会他。”
楼云溪的眉心拧了拧,“您到底想教会他什么?”
墨翰抿唇道:“果决。”
墨见川现在已经很强大了,在修为上,他几乎无人能及。
但墨翰依然觉得不够。
他知道墨见川还缺少一次更为强大的击打。他确信只要掌控好度,这一次打击会让墨见川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。
作为一个父亲,他会用自己剩余的生命为墨见川铺成最后一段路。
楼云溪沉默了片刻,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能在帝君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,您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初他的失踪不是意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