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厢房。
墨沧溟跟着苏嬛先后走进院中。
青梅得意地笑着,嘴咧得像一朵喇叭花。
这让烛离暗暗翻白眼。
到了寝房门口,墨沧溟忽然驻足。
他双手背后,语气不咸不淡道:“苏姑娘,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。”
苏嬛闻言,她的心疼了一下。
她努力上扬着嘴角,试了好几试,最终也不知成功没有。“摄政王怎么跟我这么见外?”
“苏姑娘舍命相救,本王怎能污了你的清誉?”他垂着双眼,缓缓地说。
苏嬛一怔,她的心原本沉寂如湖面,可一阵风拂过,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。
摄政王虽然中了锁心咒,但对她的关怀都是真的。
他为人正派,有礼有节,处处为她考虑,生怕污了她的名声。他这几日没来看她,肯定也是为了她的名节,不想让世人看轻她。
思及此,她的双颧浮现出桃红色,宛若两片桃花瓣。
门外,青梅也窃喜起来。
苏姑娘在摄政王府也住了几日了,摄政王既然这么关心苏姑娘的名节,定然不会让苏姑娘不清不楚地被人戳脊梁骨。
这是要娶苏姑娘的意思啊!
“还是您思虑周全,我在茅山学道多年,粗枝大叶惯了,这些细枝末节都想不到。”苏嬛娇声说道。
墨沧溟颔首,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柔和,“苏姑娘想不到,本王却不能趁人之危。”
“……”苏嬛垂下了头,就像一棵婆娑的杨柳。
“苏姑娘请本王前来,所谓何事?”墨沧溟问。
苏嬛的脸更是红了几分,她冲身侧的青梅使了个眼色。
青梅会意,福礼后转身退下。
而烛离岿然不动。
墨沧溟冲他使了一个眼神。
烛离顿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退下。
二人走远后,墨沧溟启唇:“说吧。”
苏嬛娇声道:“摄政王,您在失忆前曾承诺过娶我……我本不想提,可看您分外宠爱王妃,实在害怕有变故。”
墨沧溟抬起黑黝黝的眸子,看着她的脸,“本王正是为此事前来。”
……
寝房。
燕冰清坐在圆桌前,她的面前大大小小、粗细不一的毛笔被一字排开。
她拿着头发丝一般细的狼毫毛笔,蘸着红色的朱砂一笔一划地在黄符纸上勾勒着符文。
这枚符咒上的图案十分精美繁冗,密密麻麻,想要画出来得耗费一番功夫。
棠梨好奇地探着脖子瞧,“主子,这是什么符?”
这些日子主子给了他们许多符箓,有治腰酸背疼的,有治失眠的,效用比中药还厉害。
她挺直脊梁,姿态端庄,“这是解毒符,我想给墨沧溟试试。”
尽管知道希望渺茫,但她还是想试试。
“可摄政王并不相信道术,这该如何试呢?”棠梨拧着眉头。
燕冰清笑道:“我在小道祠摆了祭坛,到时候把解毒符化水骗他喝下去就行。”
“不如混在汤里?就说是药材?”
“可以。”
主仆二人相视一笑,心照不宣。
燕冰清嘴角止不住抽搐,她执笔继续画着剩下的符箓。
门口,嬷嬷郁闷地看着房中的燕冰清,连连叹气。
王妃也太心大了,摄政王都被狐媚子勾走了,还有心思说笑。
正想着,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嬷嬷回头一看,只见墨沧溟步履生风地大步朝着寝殿走来。
她心里暗道不好。
摄政王从西厢房出来后,就急匆匆往寝殿赶……莫不是答应给苏嬛名分了?
她不由得替燕冰清捏了把汗。
桌案前,燕冰清仍旧专心致志地画着符箓。
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也懒得搭理。
忽然,她胳膊被一股莽力圈住,身子被紧紧一拢,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。
她手下还差最后一笔就大功告成的符箓,因为手抖,毛笔斜斜地画了道杠上去。
“呀……毁了毁了……我花了好久才画出来的!”
“墨沧溟!你疯了?”她火冒三丈,斜着眼狠狠瞪他。
她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符箓,被他一下子毁了!
讨人嫌!
墨沧溟全然忽略掉她的牢骚,他更紧地搂着她,许诺般说道:“冰清,你受苦了。你放心,本王日后定好好待你跟孩子,与苏嬛划清界限。”
他絮絮不止的说着,沉重的语气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解脱的酣畅。
“啊?”燕冰清愠怒的双眼顿时被惊讶所取代。
她内心惊恫,只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?到底受了什么刺激?符箓被毁的事,她也不屑于计较了。
看到这里,棠梨的嘴半张着,嬷嬷跟婢女如是。
摄政王怎么突然对王妃这般热忱?莫非想起往事来了?
这转变也太快了,完全不亚于猫儿跟老鼠成了朋友。
“夫君,你怎么了?”燕冰清将手心贴在他的额头上。
不烫啊,没发温病。
“本王既然娶了你,便该敬你爱护你,不该在你面前与苏嬛纠缠。可不知为何,本王之前竟然那般糊涂。”他说着叹了口气。
燕冰清轻拍拍他的胸口,她来不及多想,连忙安慰:“夫君,你别自责……”
墨沧溟为人正直,疾恶如仇,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品行有瑕疵。可他如今两头为难,一边以为自己负了苏嬛,一边以为自己愧对发妻。
其实,心里最难受最煎熬的人是他。
半刻钟前。
西厢房。
“摄政王也想跟我谈婚事?”苏嬛的眼眸当即亮了,里面就像充满了闪烁的星粒。
墨沧溟一字一顿道:“苏姑娘若无性命之忧,便收拾整顿一番,本王遣人送你回府。”
“啊……这么快?”苏嬛满脸幸福地小声嘀咕。
摄政王居然催着她回府,让她等着被提亲。
墨沧溟看她痴痴地笑着,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,她定然想左了。
他凝眉沉静地望着她,万千话语在心中掀起声势浩大的波澜,最终只简明扼要道:“苏嬛,本王不会娶你。”
“什、什么?”苏嬛的笑脸还来不及消失,脸蛋顿时失了血色。
她双腿发软,向后趔趄一步,她睁大眸子,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。
他明明被下了锁心咒,明明应该心系她的,可为何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?
莫非锁心咒被破了?
不可能!
倘若咒术被破,摄政王今日就不会对她客客气气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