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香香拽住顾明川。
“没事儿，我自己有法子治她们，正好晚上跟你一起学习。”
两人上了天台，一起缩在西角避风处，借着探照灯漏出来的光，顾明川翻开英语书。
沈香香掏出数学试卷，苦大愁深地写写画画。
两人埋头苦读，昏黄的探照灯在墙角印上两道单薄的影子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……
对着课本做完一页卷子，沈香香放下笔甩了甩胳膊，抬眸正好对上顾明川看着她的眼睛。
“有不会的地方吗？”
顾明川拿起她做过的卷子，先是惊讶，随后皱起了眉。
“这个公式超纲了，不能这么用，得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他诧异地看着沈香香：“你怎么会这个的？”
他的小同桌刚恢复神志没多久，怎么就开始用超纲公式了？？
沈香香梗了一下，心虚地不敢看他，借口说：“我以前傻的时候听村里知青讲过，现在想起来了。”
反正那群知青早就回城里了，没法再跟她对峙。
她打算把超纲知识都推给他们。
顾明川恍然，那几个知青他记得，听说下放过来的还有一个是京大的。
他拿着笔细细按照书上的公式推理给沈香香看。
“解题步骤不能跳，不然会扣分。”
两人头凑在一起，一个讲一个听，不一会儿半张卷子就讲完了。
沈香香脑子装得满登登的，拿笔要写时才发现，手指已经冻僵了。她双手合十，往手上哈了几口热气。
“阿嚏！”
夜越深越冷，沈香香冻得直打喷嚏。
她摸着披在身上的棉袄，转头看了一眼顾明川，他把棉袄给了她，肯定更冷，但还是咬牙在这里陪她。
“顾同学，天太冷了，你回去吧。”
顾明川摇头：“我在这儿陪你，等天亮了，我带你去找班主任？她们经常把你关在外头吗？”
他有些内疚地看着她。
顾母一早交代他照顾好沈香香，他却一直没发现她被室友欺负，这小傻子，也不知道她以前都是怎么挨过来的。
沈香香摇头：“不用，我自己能解决。”
说完，站起来，跺着脚取暖。
顾明川见她实在冷，想了想，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，拎起两人书包往外走。
“走，咱回教室。”
教室虽然没有暖气，但好歹能挡风。
沈香香眼睛一亮，差点忘了，她同桌是班长，早说啊！
两人怕被发现，摸黑进教室，关上门后才敢点蜡。
烛光暖暖，沈香香松了口气，两人坐下继续做题，再抬头，天已经微微发亮。
沈香香转动了一下发僵的肩膀，跟顾明川道谢。
“天快亮了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八十年代风气保守，要是让人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在教室待了一个晚上，肯定要被说闲话。
严重的还可能被学校开除。
顾明川点头，不放心地问：“你要回宿舍？”
“嗯呢。”
沈香香收拾完书包，决定下一步就去收拾宿舍里几个刺头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，找老师调换宿舍。”
顾明川收拾好书包，跟在沈香香后头。
“谢谢顾同学，我先自己处理，等我处理不了再找你帮忙。”
沈香香背着书包，扬了扬手跟顾明川道别，大步朝食堂方向走去。
要想不被人欺负，关键在于自己能立得起来。
顾明川能帮她一次两次，还能次次都帮她？
他在男生宿舍楼，自己在女生宿舍楼，他总不能闯进女寝替她教训那几个刺头吧。
食堂里，大师傅们急吼吼往灶台里添柴，一锅锅黄面窝头，白面馒头冒着热气，锅里热着菜糊糊。
沈香香这次交的是细粮，拿着饭票领了一个馒头，盛上一碗菜糊，吸溜吸溜吃。
吃完后身上暖呼呼的，伸了个懒腰，拐弯进小卖铺买了两把特大号的锁头，趁着女生楼里的同学都出来吃饭，偷偷溜了回去。
等她回去时，寝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，门上挂着学校统一发的小锁头。
沈香香嘿嘿一笑，加锁上了自己新买的。
把人关外头这套，她上辈子在孤儿院早就玩腻了。
弄好后，她回到教室上早读。
同学们大多数在食堂吃饭，也有惜时的一边背书一边啃馒头。
她的小同桌顾明川就是其中一员，就着水咽下最后一口窝窝头，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英语。
“好，啊，呦。”
“杜，呦，王，特……”
沈香香听了一会儿，整张脸都扭曲了，这可怕的中式英语，实在是摧残她的耳朵。
忍了忍，最终还是开口叫住顾明川，义正言辞：“顾同学，你读的不对，我记得知青他们不是这么念的。”
顾明川一愣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：“我口语不好，跟知青他们也不熟。”
沈香香点头，表示理解。
八十年代初期，随身听、复读机只有少数有钱人家买得起。
普通学生只能在课上听老师讲，老师们大多是专科学历，口语也大多数不标准，不像后世卷到飞起。
沈香香搓了搓手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读，顾明川面露惊喜，虚心跟读。
读了几句后，沈香香发现她这个小同桌基础实在太差，就一个音标一个音标给他纠正。
两人一个教，一个学，渐渐地周围没声，大家都看西洋镜似的看着他们。
终于，前排的宋娇噗嗤一声打断沉寂。
“我说班长，亏你成绩那么好，咋被一个傻子耍得团团转？”
一个傻子，个位数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，还敢教年级第一英语，真叫人开眼！
话音落，周围人跟着哄堂大笑。
顾明川唇角笑意散去，把书拍在桌上，正色开口：“沈同学发音很标准，她也不是傻子，你们不要总是欺负她。”
“我爱跟着她学是我的事，不用别人指手画脚！”
说完，冲着沈香香鼓励一笑，示意她继续教。
沈香香扫了一眼同学，大度道：“别眼红，我大点声读，你们也可以免费学。”
上辈子她的课按小时计费，看在大家都是同学的份上，免费开售纯正美式英语。